乡兵孙大任参加了清水河县石峡口码头劫案,这次护卫着东主来到了牛头寨。第二天早上,队长林俊子宣布,全队放假三天。
孙大任有了三天假期,与牛乃多等四名队友商量好了,带着全家人去看大瀑布,在外露宿野营。
他们这队12名队员,家眷都在牛头寨里。孙大任与其他队员一样,排队领了十两银子、十斤沙糖、一个茶饼、十斤牛肉、五斤细盐、一百斤大米、四瓶剑南春、四瓶女儿红、一盒糖果、一套家庭用瓷器、四块十尺长的绸缎、一个女用皮包、一个行李箱、一套文房四宝等一大堆东西。
牛乃多咕噜一声,“我又不识字,发给我文房四宝,岂不是对牛弹琴。”
队长林俊子喝道:“牛乃多,别说怪话。以后你们都要上补习班,读书学习,学会看地图,这是东主交给你们的任务,必须完成。否者会死得很难看,挖煤去!”
孙大任道:“林队长,那应该发两本《纪效新书》、《练兵实纪》。”
队长林俊子叱道:“孙和尚,那是不是还要给你发几本《文殊菩萨心咒》、《楞严咒》、《往生咒》、《莲花生大士心咒》什么的,让你打坐念经啊!”
孙大任嘿嘿笑道:“我自己买还不行嘛。不就是二两银子嘛,我现在买得起兵书。”
队员们都是挑着担子回家,一个个喜笑颜开。孙大任在商铺里,买了《纪效新书》、《练兵实纪》。上一次看见这两套兵书还嫌贵,现在觉得该花这笔钱。又买了一本《多情剑客无情剑》第一卷。听说是东主写的。可奇怪的是,东主没有承认。消息来源可靠,可东主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孙大任原本是名武僧,老婆蔷红是牧羊女,两人为了走到一起,历经磨难。蔷红为了跟他,舍弃了家里人。孙大任发誓,这辈子只爱一个女人,绝不再找第二个女人了。与他一起加入牛头寨乡兵的队友,只有他一家人与张牧草、萨仁、张三娘那一家人住在了牛头寨。
现在孙大任才明白,杀夫夺妻并没有切肤之痛,那些盗户还以此为荣。孙大任的家是四合院,共用一个天井,有四个家庭组成。张牧草一家人就住在他家隔壁,很烦人的一家人,从早唱到晚,也不知他们在唱些什么?
“小红,我回来了!”
孙大任挑着担子,跨进了大院门槛。
蔷红正在青石板上洗衣服,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夷子,迎了上去,“大任,你回来了,快进屋。我已烧了一锅水笋烧肉,腌了一只猪头,炖了一只老母鸡,买来一斤酱汁牛肉。我再炒四个素菜,就可以吃饭了。”
孙大任道:“小红,中午就随便搞点,做两个素菜吧。晚上请三家邻居来家里喝酒。”又对着院子里的萨仁说道:“萨仁,叫你老公早点回来。晚上喝酒!”
“晚上喝酒!”萨仁是土默特部人,说汉语口音很怪。不过奇怪的是,她唱汉语歌曲,倒是字正腔圆。
蔷红忙着烧菜,煤饼炉很方便,炉子下面阀门拉开,换一块蜂窝煤,火苗很快就往上冒。等孙大任整理好带回家的物品,一桌热气腾腾的酒菜,就做好了。
两人喝酒吃菜,小两口其乐融融。蔷红道:“我已请了三天假,陪你出去玩。这次发了这么东西,东主又发财了。”
孙大任道:“东主的事,不好对你说。这里还有五两,你先存着。等下个月,队里还会发我一张大额存折,林队长说,我至少还能拿五十两。”
蔷红喜上眉梢,“五十两!这么多。”
“嘘!别对外声张。我现在是东主亲兵护卫,下个月又要去盗墓了,保底至少十两。明年你就别去养殖场工作了,安心在家里。”
蔷红道:“才干半天活,对我来说,一点也不累。等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孩子,到时我就不上班了。”
孙大任喝着小老酒,“那就随便你了。现在我们乡兵在为打仗做准备,只要东主有了军功,升上去了,有了自己的地盘。我们这些人,也能捞个官身,到时就有自己的房子与土地了。”
蔷红吃得满嘴流油,兴奋异常,“还是我找的老公有本事,这么快就发达了。隔壁邻居羡慕得不得了,都说你将来贵不可言。”
孙大任抬手道:“终于没白练十五年功夫,有了这身武艺,卖给高副巡检,算是找对了主公。幸好没去投靠哈参将,那是自寻死路。”
蔷红低声问道:“大任,怎么说?”
孙大任轻声道:“东主昨晚发话了,我亲耳听见。明年我们要打仗,北口县、隆地县、阳和城、平阳府都将遭殃,蒙古鞑子要入侵了。”
蔷红一拍桌子,叱道:“打仗好!你就是为打仗而生的。你可要在战场上立功,替东主尽忠。”
孙大任想到过去的经历,咬咬切齿的说:“我就盼着打仗呢,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我要立功当官,让你做官太太。让你家人以你为荣,跪在你脚下。”
蔷红娇羞万分,“奴晚上跪着服侍官老爷。官人,威武!”
“晚上好好疼你。”
夫妻两人说着闺房话,享受着美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孙大任道:“当时幸好听了你一言,否则我现在最多给边关将领做家丁,一个月领一两五钱,十斗杂米。你还要织布纺纱,一日忙到晚。”
蔷红道:“老百姓是不会说谎的,东主口碑摆在这里。少说四五千人吃东主家的饭,还不包括那些孤儿、幼童、老弱。东主完全可以不背这个包裹的,可他就是愿意。”
“是啊!东主对百姓真好,是真仁义。不是靠施舍一碗粥,而是想尽办法改善百姓的生活。”
蔷红道:“施粥的大户是救急不救穷,他们也怕济民造反,抢了他们的粮仓。施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知道吗?西台山山民夏税定下来了,以为常例,你知道是多少吗?”
孙大任道:“这倒不知道。林队长对这种事从不关心,我也没听人谈起。”
“东主心里不仅有百姓,还有朝廷。他为西台山山民定下夏税常例为五百石高粱、五百石大米、五千两银子,这次主要是董家屯村民出,以后摊牌给二十个西台山村落。”
孙大任义愤填膺,“这么多银子!天底下,也只有东主肯交。那些官绅、豪强只想着逃税、鬼寄、隐田、瞒报,完成太祖传下来的定数就了事。商人更不堪,水路巡检司连通关费也不收到一文钱。他们心里哪有朝廷,哪有替边关将士着想过。”
蔷红语重心长的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东主最好。你可要争气,可别被队友比下去。”
“那当然!所以我买了戚爷爷的两套兵书,就是为了出人头地。我一共花了四两八钱买书,你不会怪我吧。”
孙大任取来了一个小藤编箱子,里面全是他买回来的书籍。
“我岂会怪你,你把十两银子全用来买书,我也没意见。只要你肯努力,我会操持好这个家的。”
“死样!大白天的,说这种浑话。人家在说自家的事,关你何事。”
萨仁横了一眼张牧草,继续烧煮一大锅牛肉、一大锅猪头肉。她用两只煤饼炉煮菜,所用的食材皆是蔷红准备的,准备晚上大吃一顿。他们这个院子四户人家,属孙大任、蔷红家最有钱,又很大方。
虽然她老公是被张牧草杀死的,可蒙古人是以强者为尊,以抢亲为荣,跟着张牧草过日子,是命运的安排。萨仁脑海里,从未有为死去老公报仇的想法。蒙古人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遵循的是强盗法则,跟随强者是不二选择。
张牧草叫道:“孙和尚,我回来了。”
孙大任推开了房门,笑道:“张兽医,这段时间,有没有相到千里马?”
张牧草道:“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兽医嘛,就是受困的弼马温。岂能与你相比。”
孙大任道:“也不能这样说,当初我们可是流民,穷得叮当响。现在你也不错,全家人都安稳了,老婆也不会被人抢走了。”
张牧草打趣道:“我是马背上的英雄,总有出人头地得时候。到那个时候,你只能在我身后,吃灰尘。这叫望尘莫及。”
孙大任道:“我会练好马术,骑着高头大马,头顶短翅乌纱帽,身穿海马补服。你还是替我牵马坠蹬,叫我一声孙巡检。”
张牧草挺胸突肚,“那我至少也得是个县兵大队长,替你摇旗呐喊,冲锋陷阵,把盐枭抢个一干二净。”
日落西山,院子中间,摆了一张圆台面。四户人家十四个人,齐聚欢宴,满满一桌菜,大鱼大肉,野味螺虾,香菜野菇,好酒新茶。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在三名友邻的强烈要求下,孙大任取来了一把宝刀,这是把厚背金刀,有二十斤重,刀柄缠着布条,解开布条之后,可看见两颗红宝石、绿宝石。刀柄尾端有个旋空,可装长木柄。
张牧草托着沉重的厚背金刀,刀背以金材作装饰饰,上有刻花宝石,相当沉重,惊叹道:“好刀!杨志卖刀,作价一千贯。这把刀也值这个价。”
“等我进城了,找遂烽铺的张大匠,把两颗宝石取出来,替小红打件首饰。”
孙大任没说这把宝刀的来由,在偷袭石峡口码头之时,他杀人最多,连夺两艘商船。又在偷袭多金堂仓库中,空手杀了十二名曹家护卫。高二郎这才赏了他这把从辽国大墓中得来的宝刀。而孙大任早就没见好就收的想法了,只想再立新功,出人头地。
孙大任苦行受戒,过了十几年清贫生活。分外珍惜现在的生活,现在他已脱胎换骨,一颗忠心全献给了东主。牛头寨只是事业的起点,未来将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孙大任只想着杀敌,他就是杀人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