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西台山群山环抱,险山峻岭,丘陵深壑、山丘裸石、沼泽清泉,连绵百余里。
这里强盗出没,盗户在此安居乐业。若出现大股强盗占山为王,为祸四方,会引来官兵清剿。天平盛世,治安好上几年。社会动荡,又会引来强盗落草。
穷山恶水出强盗,至古不变。在山林里,有些强盗自耕自种,慢慢变成盗户,又被官方编为猎户。有些强盗死不悔改,得一块风水宝地,占山为王,虎啸山林。若官兵清剿力度强,强行迁移山民。山民们就会翻山越岭,逃亡蒙古境内的大青山,在大青山做马贼。
西台山横跨隆地县、北口县,有大案子发生,两县之间互相扯皮。西台山的强盗只要不做大案,就不会遭来大股官兵。
牛头寨大当家刀王王铁塔是西台山的土霸王,占得一块风水宝地,为祸四方。这股强盗专门绑票,而后威胁肉票家人,以换取金银。切手指是这股强盗专用伎俩,隆地县、北口县的百姓谈虎色变。对于打劫商贾,这股强盗遵循百里之内,不做买卖。这股强盗打劫,流窜性极强,具有很强的隐蔽性。
崇祯二年之后,陕西、山西、湖南等各地强盗都扯旗造反了。此时强盗还在蛰伏阶段。王铁塔与往常一样,两名身穿亵衣的小妾替他穿衣,娇嫩的身躯上,还存留昨夜的腥臊。
“老爷,昨晚生猛,奴现在还疼呢!”
圆脸小妾程玉笑脸相迎,纤纤玉手抚摸着王铁塔的胸毛,转身便露出悲伤的表情,为了苟活于世,只能认命了。
小妾程欢跪在地上,举起了痰盂,“老爷,请放水。”
王铁塔的大鸟软绵无力,一泡尿又长又腥,喝道:“程欢,给我抬起头来,替我添干净。”
程玉跪下,“老爷,我妹子不懂规矩,我来!”
姐妹两人忍受屈辱,强颜作笑。
王铁塔家大业大,锦衣玉食。戴着束发紫金冠,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腰间别着一把环首刀,脚着软底官靴,巡视他的领地。他一年二次出山,做两票买卖,便万事大吉了。其他时间,待在牛头崖山寨里,这里他是土皇帝。通过三代人的经营,牛头崖山寨就像个豪强的坞堡,寨墙高立,峭壁嶙峋,山道蜿蜒曲折,寨墙外还有一条小溪。两座哨楼高出寨墙一丈,寨内还有矮墙,沟壑。四周青砖绿瓦,小桥流水,高屋建瓴之势。西侧是一排排土胚房,那里是关押肉票的地方。西侧是一排排木屋,是下等贱民居住的地方。
王铁塔解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耍起了十二斤重的环首刀。虽然夜夜做新郎,可他不敢荒废武功。他的宗旨是手下人不能比他强,那些桀骜不驯之徒,都被他清理掉了。王铁塔养了一百名家丁级别的喽啰,只设首长(伍长),一共二十名首长,听他一个人差遣。
二当家关疯子经营肉票,就像商行里的掌柜,与肉票家人讨价还价。虽过手金银巨大,但对他不构成威胁。
三当家金隅堂管寨子里内部事务,下辖五十名老弱喽啰,这让他用着放心。
至于外围势力,有一百多人,分散在三个屯子里,护住了牛头崖山寨必经之路。看上去他要养三百多人,其实花不了几个钱。喽啰们都有自己的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养得半死不活,就下山抓肉票。
王铁塔三代在此经营,已有一套成熟的强盗逻辑,把风险降到最低,使利润最大化。
王铁塔一套刀法使完,转回原位。气不大喘,满头大汗。
“大当家,这两天我总有些心神不宁,昨晚梦里还看见你爹,他站在远处,向我招手,吓得我不敢睡了。”
王铁塔的夫人罗娟娟递上香巾,略饰粉黛的脸蛋,倒有七分姿色。罗娟娟三十余岁,看上去精明干练。在他们身边,站着他们的儿子王鲲。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根本不像强盗。
“这是因为清明节快到了,爹来讨钱了。寨子里有什么事?还能瞒过你的眼睛。”
王铁塔虽然妻妾成群,但夫人罗娟娟与他相濡以沫十几年了,也是他的智囊。王铁塔喜欢享受,在女人堆里逞威风,所以寨子里的事,全交给了罗娟娟。兄弟是信不过的,还是枕边人可靠。
“这段时间,外面的债,收得差不多了,账面上多了3450两。还是按照老规矩,2千两换成金子。至于肉票抵押的珠宝首饰,我准备拿到太原销售,这才能卖个高价。至于寨子里的粮食,我准备卖掉三百石陈米,也好腾出仓库,换新米。人员损失有点大,做买卖,死了十个人。寨子里,那两个放羊娃逃了,若连坐其他三个放羊娃,怕放羊人手不够。我让他们抽签,处死了一个。还有三十八人没有归队,也不知是进城鬼混了,还是捞了一票大的,离开了。新入伙的有二十人,身手还行,其中有五个少年,还要养几年。董家屯的杨头,不愿出丁,他情愿出钱。这事是有先例,可我们现在正缺人。所以我没一口答应他,你说怎么办?”
罗娟娟侍奉王家父子两代,也不知儿子王鲲是王铁塔的种,还是王铁塔死去老爹的种。在强盗世界里,抢女人是件光荣的事。十二岁的王鲲已在王铁塔的女人堆里四处留情,王铁塔毫不介意,罗娟娟也纵容儿子王鲲。娇生惯养的王鲲,已是情场老手。
“董家屯!”王铁塔目光游离,情报在脑子里过滤一遍,“我记得董家屯那里出了一个神箭手。树弱枝强是大忌!让董家屯出丁,而且要两个青壮,我给点银子。改天王说得对!人心最重要。王二、王七,起义是失败了,但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等着我们解救。英雄起于草莽,谋士出于江湖。我们夫妻两人广积粮饷,聚英雄好汉。等到改天王举起义旗,我们就杀出山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罗娟娟道:“你们男人就喜欢干一番大事业,我愿助一臂之力。可儿子身子骨弱,我还想给儿子买一个官牒,置一栋宅子,在太原留条后路。你看行不行?”
王铁塔看着王鲲,皱了皱眉头。王鲲长得像他娘,俊俏少年公子。王鲲风度翩翩,窑姐也愿免费提供服务。可在弱肉强食的森林里,王鲲要被连肉带骨头吃下。
“那就听你的,先买一个官牒,置一栋宅子,给儿子留条后路。”
罗娟娟道:“这事别人办,会有后患,还是我亲自跑一趟。”
王铁塔没发觉罗娟娟异常,根本没往坏的地方想。他夜夜做新郎,让罗娟娟独守空房。虎狼年纪的罗娟娟岂能忍受欲火的煎熬,早已和金隅堂勾搭成奸,一对狗男女准备了两条后路,不是杀了王铁塔,就是奸夫**携财私奔。至于儿子王鲲?罗娟娟轻抚小肚囊,已有一个月身孕了,儿子王鲲也可舍弃。
金隅堂低头哈腰在下面行礼,相好的终于回来了,不知毒药是否试过?罗娟娟嫣然而笑,“大当家,金三当家回来了。我去为你们准备酒席。”
“哈哈!老三回来了,我们三兄弟,好好聚一聚。”
王铁塔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为人奸诈,把牛头寨经营得像铁桶一般。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自己最信任的老婆,给他准备了一剂毒药。就在清明节前一晚,王铁塔七窍流血,死在床上。
罗娟娟随机发难,清理了后院二十名女子,把五名女子赏给了儿子王鲲,另外十五名女子分给了手下人。
罗娟娟自己当大当家,让金隅堂当二当家,关疯子当三当家,王鲲当四当家。
罗娟娟嫌王鲲留在身边碍眼,把王鲲打发到山神庙,去看守牛头寨的门户。
动荡中的牛头寨人心思变,注定还有下一场浩劫。三当家关疯子虽然实力不济,但他手里有钱,申家沟、王固屯、北泽乡里,有一百多名强盗,关疯子大串联,花钱收买人心,准备逼宫。关疯子根本没把山神庙的王鲲放在心上,山神庙这一路,没放人手。只要夺下牛头寨大门,来个里应外合。罗娟娟、金隅堂就是瓮中之鳖。到那个时候,罗娟娟就在他胯下呻咛。
关疯子把一百多名强盗布置在北泽乡,约定了起事时间。带着十名亲信,赶往牛头寨。大约卯时三刻,关疯子大摇大摆的进入了牛头寨。刚一进寨门,站在墙垛上的金隅堂大喝一声:“关门打狗!”
“咣当!”巨大的关门声,光线一下变弱。前方两处矮墙边出现三十名弓手的身影,原本在两座哨楼上打瞌睡的四名哨兵,也在张弓搭箭。箭簇只直关疯子等人。左右夹墙里,五十多名刀盾手,饿虎扑羊架势。
关疯子强作镇定,喝道:“二当家,你意欲何为?”
“哈哈”前方城楼里,罗娟娟一身戎装,洋洋自得,“关疯子,就算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刚上位,防人之心不可无,岂会放松警惕。关疯子,本来我还想与你共富贵。可你丧心病狂,毒死了我夫君大当家,还想害死我孤儿寡母。弟兄们,你们说!这种不义不忠不孝不仁之人,该不该杀!”
“杀杀杀!”四周皆是喊杀声。
“你这女人,血口喷人。我关某人,乃堂堂正正···”
关疯子还想道出真相,罗娟娟一挥手,三十多支箭矢齐发。射向关疯子的箭矢最多,“噗···”一阵利器扎入金属声,关疯子全身上下插了十二支箭,虽身穿锁子甲,还是难逃一死。
金隅堂看见大局已定,翻身跪拜,抱拳,“属下金隅堂,愿为罗大当家效劳,万死莫辞!”
寨子里,所有人跪拜,抱拳,抬头看向罗娟娟喝道:“某,愿为罗大当家效劳,万死莫辞!”
罗娟娟桀桀怪笑,春风得意马蹄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