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整整两天两夜,胡承宇仍然没有醒来。林老头出于愧疚,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守在胡承宇的身旁,等徒弟休息过后他才回到屋里。这两日妙手林也关上了大门,没有接诊任何前来求医的病人。
到了第三天下午,刚刚歇息好的女徒弟做了一碗粥,便进来准备替换师傅。
“他怎么还没醒呢,按理说被酒壶砸一下,歇息几个时辰便应该醒来了,难道是他因为他之前被钝器所撞的那个伤口导致的吗”女徒弟忧心忡忡的问道。
“不是,这钝器只是个引子,他之所以没有醒来,是因为他身上的毒”妙手林皱眉说道。
“什么毒,如此厉害,竟能让人昏迷这么久”女徒弟诧异的问道。
“这毒我也是头一次见到,但他昏迷至此时还未醒来,也是他不老实”妙手林叹气道。
“什么意思,师傅”女徒弟好奇的问。
“此毒并非有置人于死地的效果。而是由伤口进入体内,通过不断的蚕食力量,也就是他们武者的源力,从而让自己存活。不过这毒最厉害的地方是在于它会在源力流动的时候疯狂侵蚀融合,换个说法,也就是说这毒会阻止他使用源力,可这小子偏偏逆行为之,经常强行使用源力,这才导致他身体虚弱,昏迷了这么久”妙手林说道。
“师傅这话的意思是,他身体里有个虫子?”女徒弟稍显惊恐的询问。
“不是一个,是一群,但是不是虫子就不好说了”,说完,妙手林向窗外望了望。看天色快要黑了下来,便对着那女徒弟说道。
“天儿,去把为师的银针取来”
这名叫天儿的女徒弟一听这话,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眉飞色舞的应了一声,随后快步跑了出去。
随后,妙手林也起身朝药屋走去,只见他双手背于身后,摇头叹气的嘟囔着,“林先生,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当胡承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身体轻巧了不少,除了还有些晕眩的感觉,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师傅,他醒了”天儿高兴的叫着。
胡承宇闻言转头看去,却看见妙手林满头是汗,赶忙起身。
“林老,您没事吧”胡承宇正欲掀起被子下地,却发现自己身上竟什么都没穿。
“老头子我没什么大碍,只是不服老是不行咯”妙手林说完,脸上却浮现出一股无奈的笑。
“还不快感谢我师傅,他老人家可已经把你身上的毒解开了,你现在已经没事啦”天儿得意的说道。
胡承宇听完,立刻尝试调用源力,果然。
“谢谢林老,辛苦您了”
嘴上如此说着,可心中却纳闷,这个执拗的老头儿为何又愿意医治自己了。
妙手林接过天儿递来的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后才回答,“谢就算了,你只要不怪老头子我就行了”。
一旁的天儿赶忙说道,“师傅,说这个干嘛啊,您救了他,他就应该谢您”。而后竟不怀好意的用眼神开始调戏胡承宇。
赤裸着身体躲在被褥里的胡承宇看见天儿的眼睛不停的在自己身上晃来晃去,还露出一副轻薄的表情。胡承宇惊慌的问道,“是姑娘你为我脱的衣服?”。
天儿一副坏笑,“是啊,怎么了”。
胡承宇的神情顿了顿,看了一眼妙手林,只见这老头竟也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心中想着不会是真的吧,自己这身体让这姑娘瞧了个遍?下意识的夹住了自己的双腿。
“姑娘,既然如此,我可非你不嫁啊”胡承宇打趣道。
天儿姑娘一听这话,笑逐颜开道,“你睡的像个死猪似的,沉的要死,推你翻个身都费劲,我哪里有力气能脱去你的衣服啊,好了,你们聊吧,我去准备晚饭”。
等天儿姑娘走了以后,这会儿的房间里有些安静,胡承宇和妙手林二人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味。
许久后,还是胡承宇率先开口,“林老,您认识王天伦吗”。
妙手林听见这个名字,仔细的想了想,随后才好像记起来什么说道,“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经常替林先生跑腿,看起来也挺老实的”。
胡承宇面上虽无波澜,但心中却似惊涛骇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林老对王天伦这个人的评价竟然是老实。
过了许久才又问,“您知道他现在去了何处吗”。
妙手林有些不确定的说,“小天伦应该是去城南了吧,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儿,跟随林先生的武者都被杀害,只有他逃过一劫,哎,也幸亏他命大”。
胡承宇没有立刻再说下去,望着眼前的这个老人,胡承宇并不知道他与那位林先生的关系到底好到何种地步,只是这倔强的老头似乎有些单纯,不对,单纯这个词并不准确,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在饱尝了人间百态之后,又怎能单纯。
准确的说,应该是善良,这个老人打从内心最深处是相信人性本善的。那送信的王天伦怎么可能准确的在城北受害那日逃过一劫,又是如何逃过一劫的,这些疑点也许他甚至都没有想过。
仔细想一想,如此心地善良的他,在经历种种世间丑恶之后,直到现在想起王天伦,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可也正是这样善良的他,却给自己立下了三不医的规矩。或许的确如他所说,他也在反抗,可他反抗的是谁?城南的领袖?行公处的洛嘉禾?都不是,他真正反抗的是那个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且不能接受的人心,背叛的人心。
他若真的恨那城南之人,大可在夜里一把大火烧光那里。若是恨那行公处的洛嘉禾,以他如此倔强的脾气,即使是死,他也会在这些年的时间里计划无数个复仇的计划。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给自己立下了三不医这样一个荒诞的规矩。他气,他气的是城南不愿与城北同仇敌忾,所以城南之人他不医。
他气,他气的是洛嘉禾身为武者却用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杀害了城北的人们。所以武者他不医。
他气,他气那个安于苟且、自暴自弃,直到厄难降临己身才妄图反抗的城南领袖,所以将死之人他不医。
胡承宇看着这个三不医的老者,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去告诉他关于王天伦的事。
胡承宇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但却坚定的说道,“林老,明天我要去杀一个人”。
妙手林好奇的问了一句,“谁”。
胡承宇躲避开他的视线后才说道,“王天伦”。
今天稻城的天上乌云密布,没有半点光亮可以照射进来,所以此刻上雨旁风的屋子内便更显得破旧。
妙手林木讷的看着胡承宇,眼神有些呆滞,一直忙活整理银针的双手此刻也停了下来,就这样僵坐在凳子上。
胡承宇也不知道该说些,只是看着他,似乎在用眼神给予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没多久,妙手林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似是瞬间释然。脸上疑惑的表情也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嘴有些颤抖,眼中含着热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几息后,望着胡承宇的妙手林才颤声道,“是小天?”。
胡承宇肯定的眨了下眼睛,算是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此刻这个老头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变得哽咽起来,用衣袖遮挡自己的脸庞,起身便向屋外走去。
胡承宇看着妙手林干瘦的背影,心中也着实不是滋味儿,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可怜。或许此刻的林老已经不再生气,仅仅只是失望。
天已经黑了下来,胡承宇穿上天儿给他准备好的衣服,便下地活动了一下筋骨,神清气爽。
屋外传来天儿的声音,“饭好咯,都已经躺床上两天了,什么都没吃,肯定饿了吧”。
胡承宇笑着回了一句,便欲出去帮忙端菜,可下一刻,胡承宇神情突然一紧,连忙跑出去问天儿,“姑娘,你刚刚说我躺了多久?”。
天儿看到胡承宇急切的表情,心中虽奇怪,却也又回答了他一次,“整整两天两夜”。
胡承宇一听,自己竟然睡了两天两夜,那若兰姑娘岂不是...。想到这胡承宇抬腿便向外跑去。
“哎你干嘛去”天儿大声喊问。只听胡承宇大声说了句我去救人,便已经跑远。
若兰姑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