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蒋莱。”
“柳颉之。”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么?”
“不是,我被抓了?我们是求救的啊,我们后面有一个穿着黑袍子的人,神神秘秘的,他要杀我们。”
“可是我们没有看到什么黑袍人。柳颃之,你涉嫌故意伤害,已经有人报警了。”
“您好,我可以作证的,她不是故意的。她当时可能脑子有点不太正常。”
……
蒋莱没想到自己又见到刘复生了。
只是他们谁也没搭理谁。
经过手续交接,蒋莱他们被带到一个新的地方。他到的时候,刘复生已经等在那了。
蒋莱热情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刘复生眼皮都没抬:“说说你见到的颉之狂化和黑袍人的事。”
“你好像对你女儿的遭遇不是很痛苦,也不是很惊讶呀。”
刘复生扔了一份资料过来。
“看看吧,在天之国的上城、扶丘、东口,幽俄若洲的多伦,俄瑞堪洲的沃伽斯,都发生了类似的事。其表现为人突然丧失理智,对身边的人类攻击。这些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小孩,然而无论先前他们有多弱小,狂化后的他们不弱于一头捕猎的豹子。”
“颉之很幸运了,起码她清醒了,也被找到了。”
“清醒了?找到了?”
“这些人狂化后,都是神秘消失。我们再也没有见过这些人。”
“那他们都被黑袍人抓走了?”
“可能吧,也许是请去做客了呢。”
刘复生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只是蒋莱笑不出来。
他发现,自从自己醒来后,遇到的事情越来越离奇了。
“说说黑袍人吧。”
蒋莱回忆了一下,思考着可能隐含的信息。
“那个人透露了很多信息。狩猎,他用了这个词。如果把狂化后的人比做野兽,他们就是猎人。如果我没猜错,颉之狂化后他就跟上了,所以才能那么快就找到我们,甚至比警察快得多。”
“他的语调很怪,不像是天之国人,倒像是外国人刚学天之国话一样。”
“猎物呢,命运只有两种,被吃或者被卖。但我想他们千里迢迢地过来,应该不是来寻找美食的。你可以去港口,机场,车站多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那个猎人。”
刘复生抬起了头,似乎略有惊讶。
“你很聪明。”
“谢谢夸奖,不过你不是第一个夸我的人了。”
这时,蒋莱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样,低声笑了笑:“你打算怎么处理颉之呢?他是你的女儿哦。”
刘复生脸色猛地涨红,仿佛受到了侮辱,一把拍在桌子上。
“她会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的,你可以离开了。出去后不要多说,就像你以前一样。”
“哈哈,知道知道。”
蒋莱从审讯室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被关在拘留室的刘颉之。
拘留室很小,几个平方,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铺着一层薄被子。
柳颉之屈膝坐在铁门处,双手抱着双腿,呆呆地望着外面。看见蒋莱出来,还朝着他微微一笑。
“你没事吧?我看录像了,真对不起。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你流血了,然后就是脑子一空,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女孩很好,没有为自己深陷囹圄而困扰,反而先给蒋莱道歉。
蒋莱心头却微微一沉。
一股内疚感油然而生,虽然他知道柳颉之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话被关进去的。
自己刚刚因报复得逞的得意心思一下子淡了。
“我没事的。你要被关多久?”
“不知道呢。”
“你饿不饿?我这里有瓜子。”
“有点,那谢谢你了。”
蒋莱慌乱地从裤兜里抓出一大把瓜子,通过铁门递给女孩。
“那,我走了。”
“嗯,谢谢你的瓜子。”
……
此后的两周,蒋莱再也没见过刘颉之,他早晨去早餐店辅导一个小时,然后去图书馆,每天过的惬意而充实。
看的越多,蒋莱心中越遗憾,他发现,沉眠的一百年,人类并没有取得多大的进步。
一百年的时间,被浪费了。
诚然,天之国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经济和文化有了都很大的改变。然而,在更大的范围来说,全球的科技水平进步迟滞了。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蒋莱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应。
是,游戏变得更加逼真有代入感,手机薄成了一张纸,生活里多了机器人的帮助,身份卡代替了所有需要身份证明和钱的卡,等等。
但是,治不了的病还是治不了,一百年前的理论仍然占据主流,人类并没有冲出蓝星,国家之间、种族之间的矛盾没有丝毫减缓。
这中间固然有科技大爆炸后进步变缓的因素,然而,更大的原因要追溯到沉眠计划上。
为什么?
生命没有了截止日期,便没有了意义。
人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上面,当下就成为荒漠。
享乐主义、浪费主义甚至成为社会主流,人们只是仰望星空,不再低头看路,甚至把双脚绑住。
沉眠计划成为事实上的神,他让死者沉眠,生者期待。他赐予希望,剥夺坚持。身后之事不再是恐惧,享受当下即可。
梁格,只是完成了沉眠计划的前半步,后半步要由整个社会共同完成。但这个社会让他失望了,他有过挣扎,例如每年投入巨款在生物医疗、材料制造等等。他让梅西耶担任新的总负责人,可能是想带来一些不同,却没想到带来了毁灭。
他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只是,是什么样的状况让他选择杀了梅西耶,毁了人类呢?
何至于此?
……
今天是八月十五了。
蒋莱和聂叔商量好一起过节。
几年与往年不同,加入了新的成员,小倩乐疯了,早晨起来就开始准备,早餐店的后院很快就张灯结彩了。
“小莱哥哥,你最爱吃什么馅的月饼?”
“嗯,都爱吃,不过我最喜欢吃鲜肉月饼。”
“小倩,你还没问爸爸我呢?”
“爸,我知道的,你最爱吃五仁的,老古董。”
“哈哈,对咯,老了,吃习惯了。”
天刚刚擦黑,院子中央的大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聂叔做的菜。聂叔的手艺不错,除了做包子,这些菜看起来竟然也色香味俱全。
尝一口,是家的味道。
蒋莱记得父母没有去世的时候,八月十五过中秋节,也是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那时妹妹才3岁,他已经5岁了。
“小莱,喝点?”
“聂叔,你要喝么,我陪你。”
蒋莱哈哈大笑。平时聂叔不怎么起眼,只是老老实实在那里蒸包子,做包子,两人交流还没有小倩的多。
酒端上来了,是天都市最常见的三碗脚。别看名字不好听,还挺烈,名字意思就是喝不过三碗,三碗必歇脚。
小倩则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和他俩一起碰杯。
“小莱,谢谢你帮小倩,叔今天敬你一杯。”
“哈哈,好,叔,来。”
“叔,我也敬你一杯。我在天都没有什么亲人,是你和小倩给了我家人的感觉。”
“好,来,咱们干。”
“哎呀,你们就两个人,谁敬谁不是一样么。天还早呢,月亮都没出来,别喝醉了。”
“小倩说的对。小莱尝尝叔做的菜,叔今天高兴啊。我……”
“爸,你哭了?”
“闺女你说啥呢,我是酒不小心撒到脸上了。”
聂叔早年丧妻,没有再娶,一个人带着女儿经营着早餐店。有媒人给他介绍,他总说等女儿长大了。也有邻居私下里说他窝窝囊囊,没有什么出息,他听到女儿抱怨也只是一笑而过,从没为此生过气。
蒋莱看着聂叔,有些沉默。对于普通人来说,几十年常常就这么过去了。日子过得好些,家人都平安些,年纪大了去沉眠,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共识了。
这样的生活他们不曾厌烦,自己却总是为之遗憾。
妹妹不知去向,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也许她也只是希望自己能像聂叔一家一样,平平安安地过下去,娶妻生子,安安稳稳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