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洗完澡，换好衣服，走到了客厅。
顾染还没出来，顾侒在沙发上坐着看书。阿姨在餐厅收拾。
林烨丢了一个温柔和煦的笑容给阿姨，便坐到了顾侒旁边的红木椅上。
顾侒看着她，轻轻说了一句：
“家里几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
林烨心里有些酸酸的，嘴上却是笑笑说道：
“你喜欢啊，那我努力早日打入你方阵营！”
顾侒抬抬眼帘，扫了一眼楼梯，又说道：
“你这几天情绪大起大落的，我很担心，
什么事情都慢慢来，来日方长！”
……
林烨有很多话想对顾侒讲，但现在真不是个好时机。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声音大了倒是可以顺便满足一下阿姨那颗热切地心，但又怕楼上的顾染听到。
声音小吧，又得原地把头凑近、感觉像在密谋什么逆反大计。
万一被顾染下来活捉，保不齐他会有啥节外生枝的情绪。
……
林烨正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面部表情，才能云淡风轻地表达：“放心，没有我搞不定的事儿！”顾染下来了。
顾染站在餐厅的位置，看看林烨，朝门口扬了扬下颌，便推门去了花园。
林烨知道他在等着问她问题。
……
顾侒微微皱了皱眉头、用略微有点焦虑的表情看了林烨一眼。
说实话，换位思考如果她是顾侒，她早就急死了。
女朋友和儿子第一次出去是抬着回来的，第二次出去是哭着回来的，这第三次…这得心多大才扛得住啊！
林烨用柔情似水的目光浇了顾侒一脸，又用唇语吐出了“放心”二字，这才起身去找顾染了。
……
山腰上挂着弯娥眉月，白朦朦的，被黑云缭绕着，照不透这漫山浓墨般的树影。
花园的角落放了好些太阳能地灯，球形的玻璃材质，发着莹莹的光，倒给地面铺上了层朦胧之色。
顾染坐在花园的椅子上等林烨，林烨晃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了。
……
顾染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两条长腿伸得笔直，悠闲地交叠着，他侧头看着林烨悠然问道：
“蛋糕好吃吗？我看你舔了一口！”
林烨脑子里瞬间浮现、顾染满脸不可描述的样子。她嬉笑着回道：
“特别好吃，但不后悔扑你脸上！
你那张脸，估计今后能陪我度过所有的情绪低迷期！”
……
顾染抿了下嘴角，转头看着蓝阴阴的月亮发了几秒呆、又回头问道：
“林烨，你十六岁是什么样子？”
林烨扯了扯嘴角，随口应道：
“好看的样子啊，花季少女嘛！
追的男孩排到天安门，收的情书装订成册都可以出专辑！”
……
顾染看着她淡淡说道：
“林烨，你的十二分诚意和晚餐一起吃进肚子里了吗？”
林烨沉默了会儿，淡淡说道：
“十六岁那一年，我特别不开心，整晚整晚的失眠…”
说到这儿，她停顿住了、把双腿蜷缩在椅子上抱在怀里，默默看着前方发呆。
顾染盯着他的侧脸，接着问道：
“为什么不开心！”
林烨没看他，似乎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可以不说吗？”
顾染很痛快地给了她一句：
“不能！”
林烨把头伏在膝盖上，身体轻微地晃了一阵，扭头看着顾染说道：
“那好吧！十六岁那年，我妈死了，我爹每天揍我，三天两头往家里带女人，我辍学了…”
她说得很快，没断句的一句话，十秒钟便结束了，似乎生怕这些话在自己心里逗留。
顾染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了一句：
“然后呢？”
“然后…然后好多年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
……
顾染的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上却是木木的。
林烨长叹口气，看着他说道：
“给你糖吃你不要，非要找我要刀子！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说完，她便起身慢慢往溪水边走去。
南方的春天，空气中包含着温润的水汽，打在人的脸上湿答答的、热乎乎的，有点像眼泪。
可惜，林烨并没有流泪，她的心对往事有习惯性的防御，没那么容易流泪。
……
月拖着丝丝缕缕的黑云，像披着黑袍的女巫，那隐约的苍白、便是她摄魂的眼睛。
蜿蜒的溪水，黑黝黝的像一条匍匐的巨蟒，
风起，树动，像无穷尽的黑影在涌动！
沙沙声、是阴冷的声音！
林烨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
顾染走到了她身旁，他拉了拉林烨的胳膊，问道：
“林烨，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林烨仰头看着顾染，他紧紧抿着嘴唇，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肃然。
她俯身捡了块石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往溪水里扔去。
“咚”的一声、瞬间沉没了、万赖俱肃！
她转头看着顾染，平静地说道：
“这你都信，小说都不带这么编的！”
……
顾染一把拽住林烨的胳膊，他盯着林烨的脸，想判断出真伪。
林烨用力一扽、拽回自己的胳膊，有点疲惫地垂着眼说道：
“顾染，姐姐有点累了！
我还剩点力气，要不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
……
顾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要听你的故事！”
林烨无奈地看了一眼顾染，说道：
“姐姐我，又冷又渴，要不劳驾你帮我端杯酒，拿件外套？
也顺便给我几分钟，把故事编得像一点！”
顾染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林烨就地坐下了，她闭着眼、一手抱着膝盖、一只手轻轻地摩挲自己的脖子，想要快速的缓解压力。
……
几分钟，顾染便回来了。
林烨裹上衣服，她端着酒杯喝了一大口、没说话，又喝了一口。
顾染一把把杯子端了，冷冷说道：
“你是想干脆喝醉、混过去吗？”
林烨推了一把顾染，笑着说道：
“错，我是在胡说八道之前壮胆，怕瞎BB被戳穿、挨揍！”
……
顾染没理她，挨着她坐下。
林烨抢回杯子，抱在怀里，扭头看看顾染，笑着说道：
“很枯燥，真要听吗？”
顾染点点头，她转过身，又喝了一口酒。
她对着黑沉沉的树林闷了半天，似乎反复酝酿着如何开始，最终看着顾染说道；
“顾染，我真讲不下去！
你放过我吧！”
说话间、她的眼眶憋得通红，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她一口喝完了杯里的酒、蹭就站起来，沿着溪水边往前走。
她快走两步，仰头把眼泪憋了回去，心里默默骂了一句：
“靠！”
……
顾染很快跟上她，林烨的情绪也缓过劲了，但依然说不出话，握杯的手微微有点抖。
她有很强的冲动，想把杯子摔了，终究是忍住了。
心魔像冬眠的赤练蛇，似乎有就地复活的趋势。
……
顾染总算有眼力劲地不逼她了，默默站她身边，不再出声。
十几分钟的沉默，林烨转头看着顾染说：
“还要听，我为什么喜欢顾侒吗？”
顾染摇摇头，半响他伸出胳膊似乎想搂搂林烨的肩，顿了顿，便又放下了！
林烨叹口气，幽幽说道：
“走吧！今后姐姐这里都是糖，绝对不扔刀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