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年，除了开会，和老朋友联系也是必不可少的程序了。
给顾染开完家长会，当晚林烨就赶回深圳了。
第二天一早她拨通了程岚的电话：
“姐姐，你什么时候可以应酬我啊？”
……
“我们又十天没见了！”
……
她的声音透着些明显的娇昵。
是啊，对着这个只要有空就张罗她去家里吃饭的女人。
和老公看个电影也会带上她的女人。林烨从心里是无比亲近的。
……
“哎呀！这几天正准备投标。”
“忙过这一阵吧！”程岚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疲惫。
……
一听程岚有些沙哑的声音，林烨就心疼，她接着问道：
“什么时候开标？”
……
“明天！”程岚回答时，忍不住在电话那边打了个哈欠。
……
“昨天没睡吧？”林烨恶声恶气地又问。
……
“睡了三小时，太多细节要盯了……”程岚的声音依然懒洋洋的。
……
“今天呢？”林烨忍不住又问。
……
“今天啊？”
“我把洗漱用品带到公司了，看看厂商几点给价格吧。”
“争取睡会儿…”程岚的声音里透着些无奈。
……
“唉！抓紧时间睡会儿。”
“记得吃饭！”
林烨长叹一口气，又叮嘱两句这才挂了电话。
……
这些年，IT圈的竞争已经激烈到可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了。
每张大单不仅涉及利益大，而且对公司的影响也深远。
各大公司为了避免商业间谍的侵入，甚至提防自己公司的员工把价格卖给对手公司。通常都是老板、最起码主管销售的副总直接控标。
……
原厂之间的竞争也是异常激烈。
为了确保自己的投标价格不被透露给竞争厂商，都是在开标前一天的最后一刻才报价给集成商。
有时甚至是凌晨三点，才联系主管老板，就给他们留个装订的时间。
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合作伙伴因为竞争对手的价格而最后一刻倒戈。
就让你没有时间改方案、没有时间装订啊。
……
这就是赤裸裸的，拼完智商、再杀耐力的饥饿游戏。
……
每到投标，每家公司都是灯火通明。
通宵的销售、通宵的技术、通宵的商务、当然还有通宵的老板。
甚至催生了装订行业的繁荣。
……
能在这个行业别说登顶封王，就是生存的人，除了聪明，最重要就是得够狠。
要不对别人狠，要不就对自己狠。
程岚是林烨见过对自己最狠的女人！没有之一。
……
三百六十五天可以三百六十五天跑客户，只要客户愿意。
元旦她在陪客户吃饭。
中秋在给客户送礼，甚至春节大年三十她还能张罗着给客户送年花。
发烧39度还可以出现在投标现场。
最极端时，投标之前三天没睡。
……
多年以后，林烨经常会想，她在这圈子里的朋友，只要是混得好的，应该都是狠角色。
虽说无一例外都是对自己狠，但似乎狠的程度和原因都各不相同。
……
顾心遥的狠，有很强的江湖味。
她是可以为老板、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狠。
她怕让在意的人失望。哪怕再多的压力和心酸都想一个人扛着，她总希望自己做到最好。
餐桌上拼酒、标场上抢单，她都毫不含糊，从不惜力。
但似乎并不会刻意的改变或者挑战自己。
……
林烨自己的狠，那就更多是逼到墙角，避无可避，最后的触底反弹。
虽说她的“墙角”比一般人的理解要宽敞很多罢了。
或者是职业上升过程中的顺势而为。
她是渴望过简单舒服日子的人。
过不下去了，才会拼死决战，绝对不会自己找抽。
……
但程岚不一样。
她从一个舒坦的采购主管，跨界到销售岗位，一直做到主管副总。
顺风顺水时却非要去到外企，从客户主管从头开始。
从一人独大，到需要汇报给数个老板。
和初出茅庐的小孩一起听一些资力远不如自己的人讲故事。
主动选择从妥妥的功成名就，到而立之年的生死未卜。
这是对自己得有多狠的人才能做到啊。
……
程岚刚跨去外企的某天，林烨接到她电话，声音里都是疲意：
“林烨啊，陪我聊十分钟的天好吗？”
……
林烨一抬手看了一下时间，清脆答道：
“好啊，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
接着她便叨叨地给她讲了讲身边的趣事。
十分钟后，程岚在电话那边叹口气说道：
“十分钟了，挂了，继续K资料！”
……
林烨豪不啰嗦地挂了电话。
她仰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心里不由得有些心酸。
……
程岚去到的这家企业，是当时圈子里最残酷的公司，
有最极端的淘汰机制。销售能活过一年的，都不是一般人。
公司的结构也很复杂，一张单子，渠道、大客户部、中小事业部，都恨不得插上一脚掰点数走。
程岚做单虽然厉害，但初来乍到，光应付这个复杂的结构就够她头疼的。
况且她英文不好，所有的会议、培训、汇报都得硬啃。
……
林烨作为她在圈里已经很亲密的朋友，最高记录也是三个月都和她见不了一面。
她们可是在同一栋写字楼上班啊。
……
她要不在出差，要不在开会，要不在培训，余点时间还得学英语。
每个电话，只要和工作无关的，她都掐着点，精准到分钟。
……
多年以后，林烨参加她公司的年度颁奖大会。
她见陈岚一袭华贵的黑色礼服，淡妆若菊，香肩浅露、微卷的长发披肩，芊长的美腿若隐若现。
她走上礼台，从中国区老总手里接过亚太区MVP的奖杯，转身对着台下数百双热切的眼睛，慢慢扬起这座“举足轻重”的奖杯。
她没有说话，甚至脸上的表情依然冷峻如常。
……
但林烨仰望她的眼神却是满目涟漪。
她太知道，这些年程岚付出了多少，PK掉了多少彪悍的竞争对手，才能有今天。
她的不发一言，是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这一刻之前所有的艰辛！
……
林烨曾经问她：
“姐姐，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折腾自己？”
……
“不累吗？”
……
程岚的回答，让林烨到现在也是记忆尤深。
她说：
“有些人觉得，舒服的过才是人生！”
……
“我觉得过得舒服的人生，就等于死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