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四月底,广州。
即将到来的这个长假对林烨来讲是真正意义上的“劳动节”。
通迪的营销团队,销售多为拖家带口的中年男性,平日里出差应酬频繁,三天两头看不到老婆孩子是常态,假期再让他们出“任务”就太残忍了。
顾染准备高考,顾侒寸步不离,铁定不出远门的林烨自然就承担起了客户接待的任务。
……
不到广州不知道原来长隆野生动物园如此受欢迎。
七天的假期,她承接了五趟任务,有时一天三顿都得利用上,动物园的猩猩都快和她“对上眼了”。
……
假期已经结束,接待任务却没停止。
刚上班她就有了新“任务”,这次,她要接待的人不是客户,是冯静。
还好,冯静不逛动物园,她打电话是想找林烨陪看马戏,终究和动物脱不了干系。
林烨和冯静一直有联系,虽然没见两次,但彼此都很真诚。
“同性相斥”对林烨是不存在的,因为李梦的原因,优秀漂亮的女孩比男性更容易让她有欣赏亲近的感觉。
她对她们有无比的诚意,自然容易“相亲相爱”,没事儿挂在嘴上的:没有我搞不定的女人!不完全是瞎BB。
冯静这个电话让林烨很兴奋——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单独约冯静,把她去叁柒的事儿再摊开谈一轮,但两人一南一北的,而且她最近忙得马不停蹄地,真没顾上。
这不,人家送上门了。
……
长隆的马戏据说有国际水准,错,国际一流水准,但如果连续看上几场,你只会感觉自己也像正在表演的动物,有种身困其中的莫名悲哀。
再悲哀,她也“兴高采烈”地陪着冯静看完,迈进了附近的白虎餐厅——
自助餐厅,隔着透明的玻璃幕墙,一只孤独的白虎无精打采地匍匐着,几个巨石堆砌成他的领地,幽幽灯光让昔日的“王者”无所遁形。
长假刚刚落幕,傍晚八点的餐厅堪称冷清,是个“感叹人生、畅谈理想”的好时机,两人喝着小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冯静回国后手里还握着个同学张罗的项目,所以将来去哪儿的事儿,她也没急,戏称自己一把年纪了,犯错成本已经高到正无穷。
听得出,她是在谨慎地规划未来。
……
“冯姐姐对田总的邀约还感兴趣吗?”
林烨终于找机会极自然地提到这个问题。
“没彻底想好!
但凌风貌似感兴趣,挺希望我加入,你知道我们多年朋友,我还是很在意他的想法的。”
冯静回得很坦诚。
“你会担心和朋友一起工作,最后却因为理念甚至利益上的分歧,最终连朋友也做不成吗?生意场上,这种事情不鲜见哦!”
林烨喝口酒,抬着眼皮问。
她没转弯抹角,成年人了,没必要刻意美化事实。
……
“这个问题我还真想过,我一做技术的和他倆的工作总体来说冲突不大。
再说了,真去,我也是个小股东,把利益看淡一点,就当去给他倆做陪跑的,问题不大。”
冯静看着林烨,语气真挚。
说话间,林烨一直看着冯静的脸,她真的不年轻了,笑起来眼角有明显的皱纹,但一对眼睛秋水盈盈,依然有少女般的纯澈明亮。
是一个看起来特别简单干净人,这一点倒和顾侒很像。
……
林烨抿嘴笑笑,心里却是默默叹口气。
这一刻,她担心的倒不是冯静去了叁柒对通迪的影响。
她担心冯静一旦发现楚凡一干人等都来自通迪,心里对田吴二人的美好愿景会不会瞬间被击溃,虽然这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尽顾着和我说话了,来,吃点菜。”
她低头给冯静夹菜,语气轻柔。
“林烨,你年纪不大,却很会照顾人!”
冯静由衷感叹。
“喜欢才会照顾,不喜欢也爱咋滴咋滴!”
林烨顺嘴一句。
“你这张小嘴啊,怪不得顾侒喜欢你!”
冯静语气幽幽。
林烨笑笑,没接话,感觉说啥都不合适。
……
林烨沉思了一小会儿,又才开口说道:
“冯姐姐,上次顾侒对你说:市场很大,叁柒和通迪之间的竞争可以忽略不计。
这句话,其实我并不是很赞同的,我想讲几句我的看法,你愿意听听吗?”
林烨客气询问。
“讲,我也想听你的意见!”
冯静当然不会推辞。
……
“市场再大,有影响的项目肯定都得‘兵戎相见’的。
如果吴总再加入叁柒,因为客户资源的重叠,和通迪冲突就更加难免了,这样的开始注定就不可能和风细雨。
但,我说这些并不是规劝你不去叁柒,只是想告诉你市场的实际情况。
最重要一点,我想要表达的是——
生意上的争斗,一些非常规的手段避无可避,混久了,真想透了,并不会妨碍你欣赏或者敬畏对手。
毕竟,身在丛林,你就必须得变身猛兽,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我觉得你如果真想去叁柒,就要从心里把自己置身事外,不要把工作和你们的个人感情联系在一起。”
林烨徐徐道来,她没揭穿吴凌风,也没加入任何有倾向性的言辞。
纵然她再不想冯静去叁柒,再想把这事儿搅黄了,但仔细琢磨,毕竟涉及到冯静的前途和情感,她最终没有带入自己的私心。
她只想把事儿摊开了,冯静自己权衡轻重,想清楚再做选择。
……
“唉,真不知他倆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幕降临,餐厅扬起优雅的钢琴声,冯静垂着眼帘,脸上有灯光映出的阴影,显得有些忧伤。
看得出,这事儿确实让她闹心。
“冯姐姐,吴总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林烨忍不住问。
“特别好的人,很热心,对谁都好!”
冯静抬眼看着她,语气笃定。
“有缺点吗?整两个?”
林烨听她回得如此确定,忍不住勾着嘴角调侃了一句。
……
“有点固执,有时拧住了,不接受意见。
我真想不到他可以管这么大个摊子,而且还是从营销部门做起的。
林烨,凌风为什么要离开通迪?他和顾侒有矛盾吗?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好吗?”
冯静特意找她,应该也是因为这个问题。
一个是她从小的朋友,一个是她心里的皎皎明月,人到这年龄还有这样的人可关心,不得不说她挺幸运的。
“吴总有股狠劲,是个一旦下了决心,什么都能做好的人!”
林烨答非所问,但这句话也是由衷的。
吴凌风的个性能从木纳内敛变成如此这般的八面玲珑,杀戮决断,真不是一般人。
……
冯静没放过她,她看着林烨,眼里有期待,她在等自己想要的答案。
林烨眼看躲不过,沉思一会儿,说道:
“冯姐姐,吴凌风和顾侒的事儿,我也讲不清楚,你也别操心了。
人嘛,分分合合也讲个缘分,他倆各自安好就拉倒了。
如果吴总真去叁柒,工作上该打打,打够了,到年纪了,自然有打不动了怀旧的时候,说不定又合了!
当然,也说不定折腾个两年,谁把谁就打‘残’了,收编了,谁知道呢?
人生苦短,啥事儿都是个经历,他们爱折腾折腾,咱把自己过好,得了!
最多,他们失意时陪一旁说两句宽慰的话,生活始终要继续!”
她避重就轻,回得很不以为然。
这些年,生意场上“分分合合”的事儿林烨确实没少见,况且,冯静这么一个精英人设,她一直认为就应该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把自己盘起来干一番事业,操心这些破事儿简直就是耽误精英阶层“拯救地球”。
……
冯静听出她不想深聊这个话题,沉默了一阵,心事重重地说道:
“林烨,凌风离开通迪,如果去到叁柒和通迪正面冲突,我真觉顾侒的感受会很不好的!你也知道,他一直都很在意凌风的!”
林烨想了想,看着冯静缓缓说道:
“冯姐姐,顾侒是一个会向前看的人,我向你保证,吴总现在做什么都不会对他的情绪有太大影响!”
冯静没再接话,垂着眼帘喝酒。
好一会儿,又才语调深沉地说道:
“在外面呆久了,更珍惜身边这些真心的朋友和亲人,如果能和他们一起共事,互相守望,对于我来讲才是莫大的幸福!
我当时说想去通迪,是发自内心的,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
夜深了,餐厅的灯光幽幽,窗外的花园被微风和灯光轻拂,有茂盛的植物在如水的夜色中舒展着枝叶,冯静的脸上有明显的落寞。
……
互相守望这个词儿相当打动林烨,她不由得心念一动,看着冯静笑了笑,半响悠悠扔出两句:
“冯姐姐,我觉得吴总是特别在意你想法的。
我现在有点期待你加入这场‘游戏’,说不定你能影响‘故事’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