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上原本的现金加上您今天转进公司的,可以让我们再坚持两个半月,不出意料可以等到银行放款。
前提是应收加预收能平掉应付!”
孙阳一脸沉重地汇报了目前的财务情况。
“下班之前你能做出一个不会出任何意料的贷款方案吗?”顾侒看着孙阳问到。
他的口气算不上严肃,甚至有些平淡,但他直视孙阳的眼神和微沉的唇角都表露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公司存亡的关键时刻了,所有模糊地推测都不是我想要的,必须要精准的没有任何意外的方案。
他等到孙阳的肯定答复后,看着旁边的王律师说道:
“请王律师抓紧时间把公司所有的供应商过一遍,但凡有遗留问题的,都做最坏打算并标注好应对计划!”
“明天您上班之前一定能看到我的报告!”
王律师语气坚定的回复。
顾侒点点头,把目光移到了陈颖脸上:
“回款计划表我看了,除了在途的资金,其它的应收情况尽快给我一份报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尽可能的详尽,写清楚对方拒绝付款的原因以及我们已经做过的努力!”
……
不到半小时的碰头会结束了,每个人都带着任务匆匆而去,顾侒迈进自己的办公室走到了书柜旁,他拿下一个相框细细端详:
王姨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吴凌风,眉眼微弯地看着镜头。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掖在耳朵后面,有点怯意的笑容里全是由内至外的淳朴。
照片的右下角标注有日期,11月17日,那天是王姨的生日,他和吴凌风当时九岁。
三人穿着厚重的外套站在一副巨大的海岛画报前——蓝天、白云、椰树,在他们身后延展开去,像是无法企及的人间幻境。
……
深秋的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掠过这座南方城市的楼海和树梢,温柔地撒在这张照片上,王姨的脸上全是华光。
顾侒抬起右手极轻盈地拂过她的脸,心里默默轻语:
“王姨,生日快乐!
对不起!”
……
好一会儿,顾侒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收了自己有点潮湿的情绪,他放回相框,走到办公桌前拨通了人事主管的电话:
“通知所有的部门主管和分公司负责人周一早上九点半回广州开会!
营销和技术部门的骨干要求参与!”
顾侒是个存在感极低的老板,从不在任何公司活动中致辞,就算非常重要的庆典活动,他都像是走过场的道具,匆匆来,匆匆去,留下只言片语、甚至没有。
他像道虚幻神秘的光影,这十几年的时光里,除了管理层能与他有交集,其他人都只能靠脑补这个创始人的故事。
这是他第一次要求员工参与会议,他知道必须让人听到他的声音了。
……
12:10,顾侒迈进了一楼的餐厅,小包房的落地窗正好面对着一小片空地,空地的通风采光都甚好,林烨喜欢荷花,顾侒便引水铸池,生生在这一隅之地给她辟出了一方荷池。
深翡色的荷叶层层叠叠地覆满水面,桃红色的睡莲花开如荼,风过,荷叶轻翻,花枝微颤,似有暗香随风袭来。
……
顾侒站在窗边等林烨,不多时,林烨一边讲电话一边推门进来了:
“天哥,你看看能不能在客户那里再收割点预付款,只有你那儿有希望了!”
“不可能!就这点钱,还是哥们儿一杯一杯喝回来的!”
谢天的火气很大,电话里的声音震得林烨的耳膜嗡嗡响,估计是最近累坏了。
“知道了,你也尽力了,吃饭去吧!”
林烨一边回复,一边走到顾侒身边有些无奈地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她看着窗外毫不掩饰地惊叹:
“天啦,开得这么美,怎么突然就开了呢!”
她双手扒在窗户上,入定般盯着荷池。
正午的阳光擦过她的脸颊,她的嘴角轻抿着,鸦翅般的睫羽扑扇着、在脸上落下一排时隐时现的阴影。
顾侒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揽着她的肩,默默陪她赏花——
花早就开了,过去的几个月里她的心都像在油锅里滚着,恨不得就快焦化成碳了,哪还能挪出空地儿来赏花叹月啊!
……
服务员敲门进来斟茶,林烨恋恋不舍地回到了餐桌上。
顾侒等她喝了几口茶,开口问道:
“我今天转账发现,卡里的钱一分没花?”
“嗯,我爱财如命,不舍得花…”
林烨一边喝茶一边随口应付他。
服务员开始上菜,顾侒扯了扯嘴角想说啥,最终没出声。
林烨知道顾侒吃饭不爱说话,抓紧时间问道:
“陈总一早就追我收款了,说实话剩下的应收难度很大…
应付款却是还有一大堆候着一天不敢耽误,咋们能撑到银行放贷吗?”
顾侒神色淡然地看着她,轻声问道:
“为什么难度大,是因为我们的产品有问题?服务有问题?还是别的原因?”
林烨摇摇头肃然回道:
“这部分客户一定是吴凌风的铁杆,软硬不吃,就是拖着不付款!”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该蹲也蹲了,就差尾随客户回家了…
该喝也喝了,销售都豁出命地陪他们喝了…
礼物也送过了…
我就恨不得快想阴招了…”
她紧抿着嘴角,说得咬牙切齿的,对面如果不是顾侒,估计早爆粗口了。
……
顾侒.听得瞳孔微缩,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脸色不知不觉地冻成了玄冰。
他放在餐桌上的的手不由自主地蜷紧了,青色的静脉血管在皮肤肌底下微突交错着,像一条盘根错节的树。
林烨很少看到顾侒有情绪的样子,一瞬反应过来,放松了自己脸色,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
“销售存在的价值就是解决这些问题,越挫越勇是刻在我们的骨髓里的,别担心!
总之剩下的款项营销团队拼劲全力去收,但你要做没有进项的打算!”
……
好一会儿,顾侒长呼出一口气,看着林烨说道:
“剩下的钱你别去要了…”
不等他说完,林烨立马接过了他的话:
“那怎么行,这些项目全是公司辛辛苦苦完成的,他们就是能拖一天算一天,仗着咱们不好告他们…
没谁能轻轻松松欠我的钱,就算不给,我也得让他们天天做噩梦!”
顾侒等她语音落地,抽回被林烨握住的手揉揉她的头发,看着她说道:
“我去要!你别管了!”
林烨盯着他,摇摇头,抿着嘴角说道:
“不行,我不想你去求那帮孙子!”
顾侒在她心里就是一棵永远不能低头的松柏,就算被人拦腰砍断,断面都要是干净规整的,她接受不了他去要钱。
剩下这些钱,吴凌风和这些主管领导的关系一定非常过硬,顾侒去要虽说不至于让他难堪,但这种自上而下地推诿和糊弄,真的会让人焦灼的。
……
顾侒的神色已经恢复平常的淡然,他喝口水,看着林烨说道:
“我不去求他们,放心吧,让我想想怎么办!
要我想不出办法,再交给你死磕,行吗?”
林烨看他回得坚定,再说了公司处在这么重要的关口,确实不是逞强的时候,她点点头问道:
“要不要让陈总帮你约那些主管领导?”
顾侒摇摇头,看着她回道:
“我明天先飞北京,回来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