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九月末，通迪。
顾侒坐在办公桌前沉思，电脑屏幕上是吴凌风给他的竞争对手名单。
什么样的公司，会挖一个因为“竞业限制”两年不能在同一领域工作的人？
难道并不在这个行业里？
不现实！楚凡的价值完全是在通迪打磨出来的，离开这个行业从头开始？决不可能！
但如果是在同一个圈子里，挖一个技术主管闲置两年不用，最有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不计成本的针对通迪。
这家公司很明显不在凌风给他的名单里。
名单里面的公司，根本没有一家在“主流舞台”表演过，这时候用这种方式跳出来，无疑一只在恶狼面前表演勇敢的兔子。
……
苦思无解，林烨的电话进来了，巧了，她开口就问道：
“查到挖走楚凡的公司了吗？”
顾侒怕她最近闷得无趣，工作上的问题倒是乐得和她沟通，他在这边回道：
“竞争对手里，似乎没有成气候的，暂时还没有思路！”
林烨接着说道：
“我刚才一头想起了，你们会不会只关注做应用的公司，漏掉了那些有野心的集成公司。”
她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我强烈建议你，把和你们相关的行业里强势的集成公司查一遍，比如上次Y客户中标的叁柒公司！
我一直觉得这家公司邪门儿！”
……
顾侒被她这么一提醒，竟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确实，这是个思路——面对同一个客户群体，以前没有并不代表现在没有想淌过河的想法。
他刚想夸她两句，林烨的语气已经从干练冷静变成了暧昧不清，她娇滴滴地在那边问道：
“今晚，需要伺寝吗？如果不需要，我就请个假伺候别人去了！”
这丫头的一本正经和“一本不正经”已经修炼到了无缝切换的水准。
顾侒忍着脸热，带着笑意回了一句：
“我可是有枪牌的，你最好和那位叫‘别人’的朋友知会一声！”
……
林烨在那头沉声说道：
“哦，那我问问程岚，要不要和我把感情升华到过命的交情！
顺便问一句，除了枪牌，你有枪吗？别跟着我啥没学到，尽学会吹牛了！”
顾侒哭笑不得地自动略过了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在这边淡淡说道：
“林烨，对不起！现在，我哪儿都不想放你去！”
林烨痛快扔给了他一句：
“嗯，本姑娘乐意陪你！满心欢喜！”
……
挂了电话，顾侒即刻给吴凌风拨了个电话：
“凌风，你查一下那个叁柒公司！看看什么来头！”
吴凌风在电话那边很快答道：
“这家公司我知道，似乎之前不怎么参于应用的项目！”
他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我看楚凡走了，你把Jackie请回来，似乎对公司的业务，并没有什么影响！
有什么特别不好的感觉吗？”
顾侒淡淡回道：
“我不喜欢敌暗我明的感觉！也没有任何可惧的，就是觉得楚凡这事儿蹊跷，总觉得只是个开始。”
吴凌风听完，在电话那头利索应道：
“明白，我尽快查一下叁柒的背景！”
……
挂完电话，顾侒靠在椅背上发了会儿呆。
他的心，被林烨从工作的刀光剑影中，妥妥地安放回了最柔软的胸腔里。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自私，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林烨的生活完全因为自己而停摆。
他忙碌，她就找个地方看书、发呆等他，他有空她就安安静静陪他。
她从没有问过，这种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也从没有表达过自己渴望回到正常的生活—有工作，有朋友。
但他心里清楚，她是喜欢工作的，每每和他谈到工作，她脸上便有掩不住的热情流露。
可是，顾侒再也不想回到分隔两地的时候了，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渴望和一个人时时刻刻在一起。
她身上有他要的甜蜜、安稳、幸福…所有的一切。
……
晚餐，向来对吃随意的顾侒，在一家出名昂贵的餐厅定了一间房。
窗外是一览无遗的珠江夜景，江的两岸火树银花、灯火如昼。
深幽的江面被身披霓虹的建筑，倒映成一幅无双的盛世美图。
……
晚餐后的林烨依偎着顾侒，站在窗前。
她的心被这一刻的美景深深打动了，嘴却是低声抱怨道：
“包房低消8000，你这是不打算存嫁妆了吗？”
顾侒低头看了看她，回道：
“已经存好了，今晚给你！”
……
林烨嗖一下把靠在顾侒胸口的头抬了起来，看着他问道：
“你…这是，要…”
她问得结结巴巴，脸上布满了娇羞的表情，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惊慌失措。
顾侒揽着她的肩，低头看着她笑笑说道：
“我没打算求婚！我只是要先把嫁妆置了！
等过两年顾染考完大学，如果你还愿意，我一定八抬大轿娶你！”
顾侒说话时眼睛里全是林烨的影子，那深褐色漂亮的瞳孔里折射出一层层绚丽的光，满满的、满满的全是深情。
……
林烨明明已经和这双眼睛对视过几百次不止，但这一刻，依然有沉醉其中的眩晕。
她闭眼，做了一次深呼吸，这才找回点冷静，悠悠说道：
“你再存两年，我想要风光一点！”
……
顾侒笑笑，把晕乎乎的林烨拉到沙发上坐下，他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林烨，这么久以来你都是围着我转悠。
现在，我们聊点你的事儿，比如，你现在还在休假吗？”
林烨嗯了一声，没正面回答。
顾侒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四个半月的时间了，让我猜猜，你休的是什么假？”
……
林烨的脸顿时浮现出难掩的失落。
是的，她最后一次请假时，余总震怒，用高八度的声音飙出：
“你她‘’是要把产假都修了吗？为了一个男人，把前途全搭上？
这些年要机会我给你机会，要股权我给你股权，结果呢？
…
滚！”
林烨滚了以后，给她电话，她不接，打给秘书，秘书也不接，转瞬短信她说老板还在办公室痛骂她。
林烨深知余总对自己的失望，晚上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余总，对不起！
别生气了，把身体气坏，不值！”
……
是的，她回不去了…
那些亲密如家人的同事，那些坚定支持过她的客户，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告别！
……
四个月以来，林烨永远是乐观积极的表情。
这一刻她短暂的沉默，让顾侒的心纠成了一条麻绳，他把她揽在怀里，低声说着：
“对不起，林烨！”
林烨很快就缓过神来，抿着嘴角说道：
“傻，有啥对不起？
我这些年累够了，晚一点，我再找份工作就好！
我林烨什么人啊？等着请我的公司，排队排到天安门！”
天安门的梗，是过不去了。
……
好一会儿，顾侒轻声说道：
“林烨，你知道吗？
我现在，真的希望你每时每刻都在身边！”
顾侒的话里，有若有若无的潜台词——以他两现在的关系，她不可能去通迪，时刻陪伴岂不是变成彻底休息。
事关今后的工作，林烨再柔软再花痴的心也生出了五分钢铁般的理性，她从顾侒怀里撑出了一个直视他的距离，肃然说道：
“顾侒，再过一阵子，等你一切都上正轨，我始终是要工作的。
不然呢？今后变成只会等你回家的傻子？也不是你喜欢的林烨了！
时间长了，说不定我也会心生怨意。”
……
顾侒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能留在广州吗？不是深圳、不是北京！”
他的语气里有不经意的忐忑。
林烨伸手揉揉顾侒的脸，笑着说道：
“准了！”
顾侒心里瞬间踏实，一股真实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他想要的平淡和永远似乎触手可及。
……
顾侒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有点难为情地从茶几上推到林烨的面前，说道：
“林烨，我只有两张储蓄卡，一张工资卡，一张公司的分红入账卡。
这张卡里有目前大部分的现金，密码改成了你的生日！
你最近趁着没上班，找找房子，你不能这样一直住酒店了，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
虽然，这些年我的钱大都投去学校和反哺通迪了，但，你想买在哪里都应该绰绰有余！”
……
林烨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顾侒是诚心的，但这毕竟不是一条项链，甚至一枚戒指，光是“我大部分”这个前缀就够她哆嗦了。
她拉着他的手说道：
“顾侒，我有钱，几年的积蓄都没乱花，足够我霍霍一阵的，就算买个房子付个首期也不难！
你别管我了，我不够钱花问你要！”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相信我，我不是表演什么一口回绝来抬高身价，我也没觉得花你的钱有啥不好，就是暂时不需要，暂时而已！”
顾侒笑笑说道：
“满世界吹牛说我是你的，我的钱难道不也是你的吗？
收着吧，再推托，我会…尴尬的！”
……
金钱，如果加上“我大部分”、“我所有”这两个前缀，一定就是世界上最有诚意的礼物。
林烨沉思一小会儿，兴高采烈地把卡拿在手里扬了扬，抿着嘴角笑着说道：
“嫁妆，我就代为保管了！
从今以后，你的灵魂、肉体和银子正式三位一体的归我了！
想要自由？呵呵，就别做梦了！”
……
窗外是一盏如勾的玄月，散着盈盈的白光，林烨却怎么看都觉得它像个金黄、圆满的烧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