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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再相见

许安睁眼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初夏的天已经亮的很早。

昨晚把唐攸搬回家丢在年少时住的小房间,自己回房也倒头就睡了,甚至,没有记得拉上窗帘,躲进那个完全密闭的黑暗里,这是时隔多久了…

阳光照了进来,许安蒙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想起昨夜自己鬼使神差的忽然去亲吻唐攸的眼泪,忍不住脸一红。她看起来很安静,却又那么孤单,明明很悲伤,还倔强地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难过,一切都在脸上,清晰透明得可爱,隐忍的样子也莫名地让他心疼。

许安换好运动装,带上鸭舌帽再套上运动服的连体帽,轻手轻脚出了家门晨跑去了。

就这样再见吧。免的大家尴尬。

等许安回来的时候,看到门上挂的那一份早餐。外公最近和老朋友出去旅游了,想来是唐攸放的。

拎着早餐进了家门,在小房间书桌上看到了字条。字迹如人一样,大体看似工整乖巧,笔锋收尾处却有些不羁。许安笑了笑,揉了纸条丢进垃圾桶。眼角却瞥到了床上有黑色的物件。

唐攸的手机落在了被子上…粗心的姑娘啊……许安捡起手机看了眼,是自己两年前一鸣惊人时候代言的品牌。

那时候,即便人气如日中天的他,在经纪人兴奋的说这个品牌想签他代言,为显诚意与重视,代言费是一张空白支票的时候,也是被震撼的。这张空白支票直到现在,都是他斐然成绩中非常亮眼的一笔。那时候的他们,那么一心一意,那么意气风发,想要创造无限可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许安收回思绪,看着手机叹了口气,认命的充电开机,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联系方式。

啃着生煎包,手机开机了,“叮咚叮咚”跳了几条短信出来。

最近的一条是唐攸发的联系手机归还的消息,因为有消息预览,许安还眼尖的看到有几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发来的消息,进了收件箱,前一晚那条让唐攸直接把自己灌倒了的已读消息因为太短,不小心看了个全:“小攸,我后悔了。”

许安摸了摸已经刮净胡茬的下巴,按照唐攸那条消息的号码打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对方接起了,唐攸淡淡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喂,你好?”

“喂,唐攸?我是许安,你手机落我这儿了……”

约好见面时间地点之后,许安发现,自己听到唐攸的声音,情绪似乎明亮安静下来,心情一好,难得主动地说把手机送去她学校。

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还小,除了昨天放自己鸽子的家伙,在这里也没有其他有联系的人,许安权当自己实在太闲了,做回好人。拿上父亲老款凌志的车钥匙出了门。

唐攸挂了电话,换好衣服粗粗整理了一下自己,顺手拿起一顶鸭舌帽扣住没有洗头的马尾,拎上刚收拾好的一个小行李袋,和苏容打了一声招呼便出门了。

路过寝室楼下小吃店的时候遇到了正在觅食的隔壁班同学钱贺。

钱贺看到唐攸,打了招呼。唐攸回以一笑,“你暑假不回家?”

“回去没事,不如在这边打工实习。你和苏容也不回去?”钱贺刷完校园卡付了帐,打量了一眼唐攸,看到她拎着个小行李袋。“要回去了?”

“唔出去有点事。”唐攸含糊的说了一句,“苏容准备考研,最近复习得很拼命。”

钱贺笑了笑,伸手要帮忙,“我帮你拎出去吧,正好我去校门口买点水果。”

唐攸闪了闪身,摆摆手,“不用,你先吃东西吧,拜拜。”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钱贺也知道唐攸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格,便点点头,看着唐攸晃着马尾走了。

前几个学期因为秦唯与对于异地非常没有安全感,总是管束霸占着唐攸的时间,唐攸为了让他安心一直和专业里的男生保持着距离,游离在很多集体活动之外,而自从初春的那件事之后,唐攸慢慢恢复了正常大学生活。

和钱贺相交源于一次唐攸和苏容晚上在小吃店买了一堆卤味,准备奔看台看星星啃宵夜的时候,刚进店的钱贺看着唐攸问,“这个卤鸡腿好吃吗?”

唐攸愣了愣,记起好像是同专业的同学,有点尴尬的点点头算是回答,赵辰时忽然从钱贺背后蹿出来打招呼,“hi,苏容,最近老看你们在看台上吃宵夜,一起啊?4个正好凑双扣!”

说完戏谑的瞥了一眼钱贺,钱贺看着唐攸柔声问道,“要是没什么事,一起玩会吧?有兴趣吗?”

唐攸有些尴尬,刚想拒绝,苏容一口先应下了,趁着付钱时候拖着她到一边说,“怎么,这是要因噎废食吗?你不能再把自己锁起来了。有事做免的你闲着瞎想,又想到不开心的。”唐攸犹豫了下,点了头。

等钱贺他们买好零食和牌,四个人就去了操场看台。毕竟都是年轻人,加上有苏容和赵辰时刻意活跃气氛,四个人一场牌下来就玩熟了,约了改日再战,在熄灯前各自回了寝室。

睡前,钱贺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洗漱间,嘴角还带着笑。赵辰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老大,有点出息好不好,一起打了会儿牌就开心成这样了~对了,是不是该请我吃顿好的啊?机智如我,今天神助攻有没有?”

钱贺拍了拍赵辰时的肩膀,转身爬上床钻进被窝,“说吧,三个食堂任你选。”

赵辰时撇了嘴,“不是吧……只有食堂的份啊~不过聊胜于无吧~话说你的高冷女神,没想到竟然是个萌妹纸啊,真是被她外表给欺骗了。”

钱贺躺着想起了入学时第一次见到唐攸的样子,她正好站在学校畅思廊的紫藤花下打电话,半低着头笑得眉眼弯弯,露着洁白整齐的牙,有些孩子气地轻啃着手指,苏容远远唤了她一声,她抬头,那瞬间原本夏天晒得有些刺眼的阳光,忽的温柔明媚了几分…

“小攸…”一时间这声呼唤在钱贺心里百转千回,含在唇齿间,喃喃不能语。这大概是一见钟情吧。

当发现是一个专业的时候心中还暗喜了一下,后来却马上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听说入学那天就有学长约她,直接被发了好人卡。她那天是在和男朋友通话吧,还听说他们高二就在一起了,这些都是从女生那边断断续续听到的八卦。

经过一段时间默默的关注,发现唐攸只有在打电话的时候和苏容面前,才会笑的那么毫无防备的天真烂漫,与平时疏离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专业课大家都是在大教室,他总忍不住找她周围的位置,靠近她,关注她。每每见到她都是礼貌地和周围人微笑寒暄,话不多,带着几分疏离和冷漠。

直到这学期的某节英语课上,年轻的英语老师给大家调节上课气氛放了一部电影,他习惯性地偶尔分心偷瞄一眼坐在右前方的她,却见到她低垂着眉眼,死死的咬着嘴唇忍着泪的样子,拳头拽的紧紧的,身旁的苏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替她半遮着,递去纸巾,轻轻掰开她的手,手心已然通红,是指甲掐出来的痕迹。而周围,已然多了许多探究的目光。

过几天才听她隔壁寝室的女生在小声议论,似乎是那个异地的男友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分手了。

钱贺心里像小猫爪子抓似的,痒痒的,对她的关注忍不住越来越多,自然也被同寝室的赵辰时看出了端倪。直到这次没忍住出言搭讪,还找了一个蹩脚的话题…

见钱贺半晌无言,赵辰时嘟囔了几句,窸窸窣窣收拾了一下,也关灯上了床。

几次下来,四人就这样组成了宵夜联盟。大家在一起聊天吃喝的时候,偶尔唐攸手机会有消息提示,每每看完唐攸都会进入很糟糕的状态,表面似乎仍是若无其事,却常常会开始发呆或者答非所问。钱贺大概能猜到会是谁的消息,他按耐着性子,等待着,不动声色的引开一些注意力与话题,帮唐攸回神。

昨晚钱贺去约宵夜,听苏容说唐攸去了小学同学会。看她今天元气满满精神不错的样子,昨晚的聚会应该很愉快吧。钱贺想着,提着一袋子食物往男生寝室楼走去。

唐攸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许安已经到了。见小姑娘已经换了一身红黄大T恤浅色牛仔裤,带着白色鸭舌帽,简单又青春有活力,很好看。

又看唐攸在车站东张西望了下,就找了个角落拿出耳机塞上,像是发起呆来。

唐攸好像真的很喜欢隐藏自己。许安失笑,开了车门走到唐攸面前。

唐攸发着呆,忽然眼前一暗,多了一双白板鞋,抬头就看到许安冲着她笑,白T恤浅色牛仔衬衣,还是那顶鸭舌帽,带着墨镜。

伸手递来她的手机,“喏,早上在床上捡到的…”唐攸脸一红,扯着许安就要走,旁边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已经听声音看过来了。

许安挠了挠头,发现说的话不妥当,干脆反拉着唐攸上了车,“走吧,给你送手机来好歹请我吃个饭吧,你们这附近哪里有好吃的地方?”

唐攸有点无语,“请你吃早饭了呢。”

“就这点还不够塞牙缝呢。”许安发动了车,“来,指路。”

唐攸想了想,干脆给他指了去新家附近综合体的路,那儿有几家新开的餐馆还没来得及和苏容去探店,抓个小白鼠吧,反正自己买单自己做主。

到了地方,许安熟练地停好车,摘下墨镜换上了一副粗大黑框的眼镜,顿时变成了书生气十足的学长风,“嗯,还是很帅…一起吃顿饭不吃亏,养眼。”唐攸暗想。

许安在唐攸脸上看到了一脸“秀色可餐,好帅啊”的表情,心里竟然有些暗自得意,咳了一声,“带路。”

唐攸回过神来,“哦…”

逛了一圈,唐攸选定了一家环境看着挺不错的创意菜,刚想问许安意见,许安拍了拍她脑袋,迳自往她看好的那家店走去,“我什么都吃,不挑。”

唐攸捂着被拍的脑袋跟上,“你是有读心术么?”

“你好,两位吗?这边请。”门口的迎宾小姐满脸笑意的带他们到一个位置安置好,还多看了许安几眼。

许安靠着椅背翻看菜单,“你知道你什么都写在脸上吗?”

唐攸郁闷的咬手指,“哦……现在知道了。所以会被人觉得很好骗么…”

“单纯和容易上当是两回事。前者是阅历少,后者是蠢。”

“……”

上菜了,唐攸拿起筷子挑了几口,“总想相信人性本善,潜意识就不想去怀疑什么。”

许安没有接话。

“那,还应该要相信别人么…?”唐攸咬着筷子,忽然冒出一句。

“中国有句古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还有一句成语叫‘因噎废食’,也许保持一些谨慎也不是坏事,但不能一概而论是否就不再信任别人,这个世界总是有好人有坏人,还有会变的人。魑魅魍魉,全靠眼力。”许安缓缓地说。

唐攸托着腮帮子发起了呆。

两人相对无言,一边各怀心事一边吃,又上了一道菜,两人下了筷子,又不约而同抬起了头,“好难吃…。”

“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追星的小姑娘,能接受韩料吧?”许安站起身,去前台买了单。

“吃吃吃!好吃的都喜欢~诶,说好我请你吃饭呢。”

“下次找个好吃的地方再请我吃吧,这顿实在难以下口,不算。”走出店门,看看装修的颇有格调的门口,许安顺口教育,“你们小姑娘就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看东西看人别看表面好不好看,内在才最重要。”

“不吃过又怎么知道…”唐攸嘟囔着,“你这样说话显得自己很老。”

“虚长你几岁总是有的。”许安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张口要了一顿饭,只觉得心情不错,也许是在这个城市呆了个把月有些无聊了吧。

“那你也属于华而不实的东西…”唐攸小声说。

“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唐攸加快了往地下车库走的脚步。

两个以为就此擦肩而过,不过是路人缘分的人,反而因此撇开了被背叛后心底一时对身边人究竟是信任还是提防的矛盾困惑,完全地展示着真实的自己。

哪里知道,在这个2008奥运年充斥着阳光与汗水的夏季,只是两人相遇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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