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初欢姑娘而言,如今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
苏文政眉头皱的更深,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夏夏眼中情绪斑杂,她终于能够体会南漪的心情,苏文政并不知道初欢的事情,但凡他去悄悄看过初欢一次,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
“看来将军自从和初欢姑娘决断之后再未了解过初欢姑娘的事情,连初欢姑娘已经不在人世都不知。”
苏文政浑身一僵,手中的大红披风脱手落在地上,震惊,悔恨,自责…
苏文政一瞬间气质大变,不再如刚才那般整个人犀利如刀,此刻的他身上充满悲伤。
“为何…”
为何就这么去了…
苏文政很想问,然而话到嘴边只能无奈咽下,他了解初欢,亦如初欢懂他,她那么痴情,却又骨子里透着清高,当初他那般,她没有半句哀求挽留,即使她爱他,依旧选择体面离去。
像是在印证他的想法,夏夏轻声道:“郁结而终死在了数月前。”
数月前!
如今已是春天,数月前可不是寒冬?
苏文政似乎明白了夏夏为何说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他早已经不顾她死活,又何必还问那些?
他似乎能看到,那个清冷而美丽的女子,缠绵病榻,最后凄惨死去…
他握紧拳头,悔不当初,他原以为这样可以保全她,不至于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她,却不想最终还是害了她,那个痴情而决绝的女子,最终死在了寒冬里…
他没有再问,也不敢去问。
“这件披风,原是她为你准备的新婚之礼,绣完了,她也去了。”夏夏幽幽道,初欢即使是死后化作亡灵,也依旧选择附灵在这件披风上,可想而知,对她而言这件披风有着怎样重要的意义。
“你是在何处见到她的。”苏文政声音沙哑,新婚之礼吗…为什么他那般对她,她不恨他也就罢了,还为他准备了新婚之礼…
夏夏如实道:“在苏国公府…”
苏文政抬起头,双眼通红,他自嘲的笑了笑,初欢会去那里,他丝毫不奇怪,她既然绣了这件披风,自然也不会记恨他薄情寡义,念及初欢种种,苏文政恨不能捶死自己,初欢从来不曾向他索求过任何,无论他是小兵苏文政,还是威名赫赫的威烈将军苏越,她待他始终如一,这样好的女子,为了他做到这般,便是他自己,亦觉得不值。
“昔年种种,她皆已经放下,将军也不必耿耿于怀,我在苏国公府见到初欢姑娘时,她便已放下,唯一挂念的,便是未能将这件东西亲手交于将军。”夏夏想起初欢形神消散之前的叮嘱,温言道。
即使是到了最后,她心里眼里依旧全是他,怕他自责内疚,连开解的说辞都早已准备好。
苏文政颓废的坐在垫着熊皮的椅子上,茫然失神。
夏夏见他这般,对他的气消了几分,他对初欢,也并非全无感情…
“初欢姑娘有句话,托我转告将军。”夏夏叹了口气,惋惜道:“将军可要听?”
“何话?”苏文政梗声问。
“初欢姑娘托我将此物送来,并托我告知将军,说她命薄福浅,生前也曾怨过将军,总算死后知道真相,得知将军并非始乱终弃之人,她已心满意足,将军来日与人王为敌,将面临无数凶险,无奈与将军已阴阳两隔,不能常伴将军左右,愿这件披风可保将军平安无虞,愿将军征战沙场,常系身上,便当她与将军同在了。”
“不值得…”苏文政哑然许久,颓废的吐出三个字。
“初欢姑娘希望将军可以终结这个人吃人的世道,也祝愿将军有朝一日可以君临天下,成为一位让人尊敬的人王。”夏夏平静的说完,转身离开营帐。
这一趟已经达成目的,她也该离去。
至于苏文政如何,便不该由她操心了…
“咦?”一个粗布麻衣的青年正从外面进来,和夏夏迎面遇上,青年和苏文政年纪相仿,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相俊朗,他看到夏夏,似是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东西。
夏夏疑惑的打量自己,发现自己身上并无古怪,好奇的看了青年两眼,夏夏错开身让青年先入内,然后离去。
“将军?”青年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苏文政这幅模样,完全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神采。
苏文政抬头看了一眼青年,眼里恢复了几分神采:”你怎么来了?”
青年蹙眉,下意识望了一眼外面,又把目光落在苏文政手上的大红披风上,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关于这位年少有为的年轻将军的一些风流韵事,他有过耳闻,能让一个铁血硬汉这般的,怕也只有儿女情长,他想了想,问:“刚才出去的那位是?”
苏文政愣住,反应过来,他似乎没有问过那位姑娘的身份,他苦笑道:“我并不知她是何人,可还有事?”
青年默然,摇头:“没事,将军看起来身体有恙,还需多保重。”
苏文政点头,青年退去,回到外头,青年询问了站岗的小兵,朝着夏夏离开的方向追去。
苏文政靠在椅子上,大红披风如血一样热烈的半披在身上,他抚摸着披风,似乎可以透过它感受到初欢的温度,他眼睛通红,手攒成拳头,心一阵一阵抽痛。
他还记得内海初次见到她时的情景,他伪装成普通士兵调查流寇的事情来到邕良城,那时整个戍域的茶楼酒肆都喜欢讨论访溪轩花魁,称赞其是如何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那一晚,他慕名而去。
她一身红衣,亦如如今他身上的披风,热烈得让人移不开眼,明明那么清冷的容颜,却偏偏一身红衣,艳到极致而又冷到极致,带着难言的风情。
她高楼一舞,风情万种。
他沧海孤舟,举杯独饮。
他自认见过无数的美人,出身勋贵之家的他见过各族的佳丽,论容貌,她虽然也足以称得上国色,不负虚名,可却还未达到他心中期许。
真正发觉她的不俗,还是在那次路遇流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