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霄峰上,临苑殿前。
秦苏负手而立,独面千夫所指,未曾胆怯。
哪怕真仙在侧,金仙在前,我虽一人,但那又奈我何!
又奈我何!
那一日,我声狂笑九重天,秦苏之名声震万里,无人可挡。
...
秦苏又梦到了当时的意气风发,嚣张跋扈。只是现在回想,当年的行径,无疑是狂悖了些。
所以他的下场极惨,山门被破,门徒被杀,哪怕自己也被囚于黑牢,于无尽岁月中淡忘自我。
好在他的信徒并未忘记他们的王,他在黑暗中被唤起,这一次,他绝不会简单的屈服!
秦苏再一次睁开了眼。
“醒了。”有清脆女声即刻响起。
秦苏醒了,可身体却极度的虚弱,就像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样,他不能动弹,也不能呼喊,只能被动的看,被动的听。
一会儿后,同样的一位身披白袍,口鼻被白色面盔遮掩的中年男人走来。他从袍子间取出了一柄能够发光的奇妙物件,扒开了秦苏的眼眶,让那道可恶的光在他的眼前晃荡,刺的他双眼一阵疼痛。
这还没完,接着,他又从白袍上取下一个木制的勺子,强硬的撬开了秦苏的嘴,拉出了他的舌头,用木制的勺子在他的舌苔上比比划划。
他在侮辱我,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秦苏双眼瞪的赤红,想我堂堂夜魇君王,身体何其尊贵,哪怕昔日异性上仙所求,我都没将身体如此托付。
这,这个男人,他居然敢如此冒犯我的身体,用他那肮脏的手,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嗯嗯嗯呃呃。
兴许是愤怒冲破了身体的极限,秦苏喉咙间竟然发出了声音。
“嗯?”那个男人疑惑的看了看双目通红的秦苏,仔细听了听他喉间滚动的声音,随后摇了摇头说,“是哪不舒服吗?你要说什么我听不出来。”
嗯嗯嗯呃呃。
秦苏叫唤的更激烈了。
“是不是发烧了。“之前说话的那个女生这会忽然补充道,“听说病人在手术室里就有癔症的情况。”
“哦。”男人嗯了一声,用手摸了摸秦苏的额头,“感觉体温正常。”
他思考了会,出于严谨的工作态度,“还是验下体温吧。”他说。
“量哪?口腔还是腋下。”女生问道。
中年男人这会才正式的打量了女生一眼,看了看她胸前蓝底黑字的铭牌,“李烟烟,新来的实习生吗,之前没怎么见过,哪毕业的?之前跟的哪个医生。”
“嗯。”李烟烟乖巧的点了点头,“我还没毕业,正在京大医学院念大四,这不趁着暑假过来临床学习,今天才刚第三天。一直跟的3病室的李牧李医生,今天他请假了,所以就让我临时跟您一天,您之前一直在忙,我其实一直在等您。”
“哈哈。”中年男人尴尬的笑了笑,似乎是想起来了这一茬子事。接着,他又悄无声息的偷偷瞟了李烟烟两眼,见她没有生气,于是东拉西扯的准备将自己的失误敷衍过去,“不错,不错,京大的年轻人都很优秀,我之前带着那个小伙子也是京大的,帮了我不少忙,可遭我喜欢了。嗯,叫雨少天,是个少见的姓氏,我推测应该比你大点,不知道你两认识不。”
李烟烟摇了摇头,京大医学院在校师生3,4千人,她哪能全部都认的。虽说不认识,但也不妨碍李烟烟顺着中年男人的说辞吹捧一番,“能入您老人家的法眼,我看那是雨师兄的福气,整个医院谁不知您是消化科的权威。跟着您学习,雨师兄想必也是偷着乐了好一阵子。我可是羡慕的很。”
“哈哈。”中年男人摆摆手,更加和善的笑了笑,“过去的成就,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两人交谈甚欢,似乎都快忘了躺在病床上的秦苏。
李烟烟不作痕迹的提醒了一下,中年男人这才拍拍手,定出了对秦苏的测验方式。
“口测法和腋测法比较简答,你应该已经完全掌握,但这还有一种测法你估计还没有机会上手吧。”中年男人收起了笑容,以一副老师的模样严肃的给李烟烟讲解道,“这种方法平时不常用到,多数时候是用于少儿及神志不清的患者。”
“测量的时候,需要将患者取侧卧位。”他一边说,一边将秦苏当成了现成的教学对象,将他的身子摆成了侧边的位置。
他要干吗?
秦苏慌张的想将身体扭转,可那人手臂抵着他的后背让他无法成功。
接着,他感觉到了一些冷冰的凉意。
那人想必是掀开了盖着的棉被。
他到底要干吗!
秦苏莫名的产生了极端的恐慌,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挣扎着,想要呼唤,制止。可全身无力的现状让他基本无法行动,也无法干预。
接着,他发现他穿在腰间的遮羞之物正在被人拉扯,耳边也传来李烟烟害羞的声音,“老师,我,我...”
她结巴的“我”了半天都没有说清什么,可女儿家的娇羞中年男人自然是知道的。
他说,“在学校里没看过,你没有解剖过?”
“有是有。”李烟烟此刻耳朵通红,面色发烫,小声解释道,“可那毕竟不一样,那是死的,这可是活的。“
说道这,她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学医必须要面对的,也就释然的继续说道,“给我一点时间,我能适应的。”
“很好。”中年男人耐心的等待了小会,李烟烟面上滚烫的血色很快褪去,想必也是调整好了,她摆手说道,“老师,请您继续吧。”
中年男子道了声好,手下也不再迟疑,飞快的就将秦苏遮体的裤子脱下。
感受到那冷丝丝的空气,秦苏想死的心都有了。
千万年来,未曾有过得屈辱,今日他算体验到了。
此刻,他不想杀人了,他想自杀,他想死,让他一了百了得了。
愤恨,委屈的泪水在秦苏眼眶里打转,然后,那个魔头又开始动手了。
“戴好医用手套,首先要观察它有没有伤口,避免交叉感染。”
“确认无误后,将测量头部用油类润滑后慢慢的插入,大概1/2的位置就好了。放置5分钟后读数,正常值为36.5~37.7℃。”
五分钟后,读数显示37℃。体温正常,中年男子拔掉一次性的测试管,丢在了垃圾桶里。
然后又重新的将裤子给秦苏穿上。取下手套,盖上棉被,将秦苏摆回正卧的姿势。
李烟烟放下了记录的笔记,这才呼出一口气,有些害羞有些歉意的望向了秦苏。
“你怎么哭了。”李烟烟突然诧异的喊道。
中年男子见惯不惯的扫了秦苏一眼,上前安慰道,“第一次嘛,总归有点不适应。忍忍就好了,体温没问题,别一直紧绷着身体,对伤口愈合不利,才割了阑尾,好好休息,过几日就好了。”
“烟烟。”中年男人轻轻的拍了拍秦苏过后,又对一旁的李烟烟说道,“我等会有个手术,先去准备一下,你照看一下这个患者,有事去找5病室的刘医生。”
“好的。”李烟烟将中年男子送出了病房,随后坐在了秦苏身边。
秦苏此刻身体仍然是紧绷的,如同木头一样,他还没从刚刚过去的伤害中走出。
李烟烟察觉到他的异常,甜美的脸蛋凑到了他的面前,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脸上虽热还挂着几分羞涩,但她还是努力的鼓舞着秦苏,“没事的,第一次可能是有点别扭,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加油!”她翻了翻床前的病例,念出了秦苏的名字,“秦礼大哥。”
秦礼,秦礼是谁?
我叫秦苏,乃是堂堂夜魇君王,我若恢复,定将今日耻辱百倍千倍奉还...
等等,秦礼,族群。
秦苏想起了某种可能,紧绷的身子一下软掉,他急需证实一件事。
一件关乎他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需要看一次自己的模样。
铜镜,他要铜镜。
立即,马上。
积攒所有的力量,秦苏慢慢,慢慢的第一次发出了真正的声音,“铜,铜镜,铜镜,我,我要,看看,我自己。”
尽管声音发紧,干涩,可传递的信息却没有失真,李烟烟仔细听了听,最终搞懂了他的意思。
她手边可没有什么铜镜,化妆镜之类的也可以吧,李烟烟想了想,搞不明白秦苏为什么忽然想照镜子。可考虑到这是患者的意愿,并且也不是什么太难的要求,就让他等了等,从隔壁放置私人物品的换衣间里取出了自己粉色的补妆镜。
“这个可以吧。”她撑开镜面,送到了秦苏眼前,镜面中的秦苏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苍白,陌生却有一点熟悉的面孔。
哈,哈。哈哈。
秦苏抽搐着艰难的笑了起来,果然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他们没有用我的身体作祭品,我复苏的只是意识,并且还夺舍依萍在了一个信仰我的族人身上。
真是可悲,可怜,可笑!
这下,真的一切都要重头开始了,怪不得身体一直无法自行吸纳天地灵气。不过也好,身体不是夜魇君王的身体,那么刚才遭受的那些委屈似乎也可以暂时忍耐。毕竟这个身体不是真正的我。
放下了负担,选择了自我麻痹,秦苏望着如雪花一样白的天花板,接下来的路,应该好好盘算,盘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