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开的缝隙像是大地的双唇,将下坠的大家伙和阿鲁护在其中,倒灌的海水激荡起和煦的春风,一株嫩苗依附在大家伙的肩头,颤颤巍巍地随风舞动。
那是银杏的树苗。
一株坚强的银杏树苗。
它跟随着阿鲁,经历过风的洗礼,翻滚于海水的无情。
它是地心的第一棵树,阿鲁是地心的第一个客人。
没有人知道这株树苗是如何在大爆炸中存活下来,又是如何在地心恶劣环境里发芽生根的?
阿鲁认为是神。
神还有放弃他,神指引他来到地心,神赠予希望的火种,神要他自己创造他的梦。
这一点上,我和阿鲁是不存在争议的。
我是一个自信的刀客。
我也想见见阿鲁梦中的文明。
我也深信,我们在创造文明,文明也在创造我们。
万物皆是灵。
我是人,人是神,神是文明,神是万物。
“你真该去见见我们那的皇帝。”当我回到狮炉岛,阿鲁又开始和我讲述他们那里的故事。
“你变得和他一样血腥。血腥是一种傲慢。”
“错便改。我是神,我可以规定错,当然可以规定惩罚。”
“可你没有刀。神必须有刀,才能惩戒众人。”
我摇摇头,给自己倒了一碗怪味水。一碗下肚,喝得我晕晕乎乎的,我拈起手中的星星,放至眼前仔细观摩。
“从今天起,我不再保护你。”
“我有了一颗星星。”
阿鲁沉默许久,突然,他回忆起了一些片段。
一些神才能知道的片段。
“其实,我在逃亡。”
我又喝了一碗怪味水,眼睛更加迷糊了。
“我的星星完了。从内向外,全完了。最后的神明不要我们了,神在惩罚皇帝,也在惩罚他自己。”
阿鲁望着岩浆,双瞳被泪水盈满,由远及近的糜烂腐臭味席卷了狮炉岛。
我喝得醉极了,醉到五感皆失,醉到出现了幻觉。
阿鲁的泪像是一条长长的河,沉沙淤积,奔腾不息。
那里,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他们在逃,他们在哭,他们在喊。
我看见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刀,有点像小西的权杖,刀头挂着小男孩的扁刀,刀尾像沙子家的传家宝。
这个男人穿着长长的红色华袍,上面用金线绣了一朵又一朵并蒂莲。
另一个头戴皇冠的男人正匍匐在他脚下,哀求神的宽恕。
“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神指向阿鲁,不怒自威。
“我叫阿鲁,我并非您的信徒。”
只见阿鲁挺直身躯,毫无惧色。
“为何事怒?”
“不怒,为恨而来。”
“你可知,你只一日可活。”
阿鲁望着神,后又看向四周逐渐崩裂的土地,学着神的眼神,怜悯地看向世人。
“众人皆一日可活。”
“住口。我才是神,而你只是人。”
阿鲁漠不关心且视死如归的态度激怒了神。
“您不该怒。您说神创造了我们,如今您来收回神赋予我们的所有,不过一场交易,理所应当罢了。您为何要怒?”
神抬起右手,匍匐在旁的皇帝徐徐升起,神收回怒意,讥讽地看向阿鲁。
“敬爱的神明,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我……啊……“
神微微一挥,皇帝便像失去了翅膀的雄鹰,从一万米高空自由坠落。
“多谢您帮我杀了皇帝。”
阿鲁跪下,虔诚地亲吻大地。
“我不是您的信徒,无论您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我刚说过,我是因恨而来。我恨皇帝,我恨世人,我恨世人爱神。”
神觉着有趣,再一挥手,将阿鲁带到身前。
“你恨神吗?”
“不恨。我恨世人。世人摧毁了文明,才将您召唤。”
阿鲁站直了身体,静如死水的双瞳重新燃起了光亮。
神将大家伙还给了他。
“去寻找你的文明。成为我的信徒,抛弃你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