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翎看着面前这个镇静的女子，心下更是觉着满意，能在被威胁时还临危不乱，现在竟然还颇有些质问的架势，问他要什么补偿。
有趣，有趣。
这令人高看的女子，先下却怎么看怎么有些狼狈，不，应该是，本该十分狼狈的才是，一席长裙湿漉漉的滴着水，发丝也微乱的散在肩侧，不施粉黛的面容上也是零落的水珠，然而那挺直的背脊，高傲的脖颈，清冷的眉眼，无一不散发出高贵的气质。
仿佛她并非是正被受制的小姑娘，而是高高在上的凰，意外失足跌落此地，静待将她拉下水的人一个解释。
主次竟然差些就反了过来。
长孙翎沉默了半晌，突然注意到萧苌笙隐约被双臂遮挡起来的匈口，上方那晶莹秀气的颈骨，颇有些迷人的意思。
他楞了一下，回过神来，突然笑着将双臂撑在了萧苌笙的两侧，凑近她的耳边，“你可知道，偷看本世子沐浴之人，都是要被戳瞎双目的，更甚者，挖目。”
萧苌笙一愣，转而笑道：“世子这般在意此事的话，若是世子觉着不公平，那苌笙让你看回来便是。”
这倒是轮着长孙翎愣住了，他直起身盯着萧苌笙，好似想看看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大胆。
萧苌笙挑眉，狡黠一笑：“既然世子是男子，那么苌笙看了你，自然要让世子看一个男子，才所谓公平。舍弟虽身体瘦弱，但也是真真正正的男子，若是世子觉着不平，那苌笙便让世子看看舍弟，世子看可还行？”
长孙翎彻底被气笑了，他勾着唇，眸光闪烁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机智的女人，“我和你弟弟萧鸿均是男子，我看他做什么？”
“正是因为世子是男子，而舍弟也是男子，此番才是公平，莫非世子想看苌笙？”萧苌笙在浴池里待得已经有些不舒服，但也不至于没有心思理会这个没脸没皮的世子爷。
长孙翎被萧苌笙说的一堵，盯着她半晌没说话，不由得有些惊讶了，这女人真的是每次都能给他惊喜，可今儿这个惊喜，他可不想要，他收回手，站在萧苌笙面前，无奈道：“你倒是胆子大得很，若是本世子今儿个心情不好，直接戳瞎你的双目，看你能如何。”
萧苌笙笑了，突然发现这世子竟有傲娇的属性，还真是奇特，“世子花重金替苌笙求药，还借了神医给苌笙，自然是想让苌笙替世子办事，若是这般就被戳瞎双目，成为盲人，倒是会耽搁世子的大事，这般世子怕是有些得不偿失。”
“所以，苌笙斗胆猜想，世子当是舍不得挖去苌笙的双目的。”
长孙翎扯过一旁的亵布裹上，一个跃起便上了岸，他垂手看着浴池里的萧苌笙，挑眉笑道：“哦？你怎知我就舍不得？”
萧苌笙还在水里，不方便就这么出来，只能转过身仰头看向长孙翎，“世子在苌笙身上花了这么多银子，就说那珍贵的四味药材，便是寻常价位可寻到的，说有价无市也不为过，可世子必然不是不求回报这般在苌笙身上花费钱财，而若是先下世子便将苌笙双目戳瞎变作废人，世子便赚不回那流出去的银子了。”
长孙翎笑了，他真是越看这聪明的女人越顺眼，可为什么在她说到回报二字时，心上却有些闷，他简单的披上外衣，看着萧苌笙道：“你倒是自信，觉着自己能替本世子赚回银子么？”
“世子救舍弟，此乃救命之恩，大恩大德，苌笙没齿难忘，苌笙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受了世子的恩情，自然会帮世子做事，且若是苌笙没有这个价值，世子也不会这般慷慨不是么？所以留下苌笙，世子这场必定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心口越渐有些不爽，长孙翎甩了甩袖子，淡淡道：“此事本世子自有考量，等你今年以苏州第一的名次进到宴凰书院再说，若是未能，那你也帮不上本世子什么忙。”
“若是你并未进到宴凰书院，或者并非是第一名，那我那件事，你做与不做，都随你。”
萧苌笙愣了愣，这世子爷会是这么做亏本买卖的人么？
别说她能不能以第一名进到宴凰书院，若是进不去，或是并非第一名，那她受的这个恩情，就等于白拿。
不需要她任何回报。
萧苌笙倒是不相信，这位高傲的世子爷会有这么信任她，认为她必定会的第一。
她不喜欢欠着人情不还，世子爷这一番话，倒是让萧苌笙更为难做。
她看向长孙翎，正色道：“世子的这番恩情，苌笙必不会忘，若是未能达到世子的要求，需要做什么事，也依旧但凭世子吩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苌笙必定竭力做到。”
长孙翎一直垂首望着萧苌笙，瞧见她这般正式的模样，眸光渐深，黝黑的双眸中央如同有了一处旋涡，悠悠的吸走了周遭所有的光芒，仅仅为他所用。
“此事，到时候再说。”长孙翎看了一眼仍在水中的萧苌笙，淡淡道：“我这里可没有女人的衣服。”
萧苌笙一愣，没想到世子爷跳话题跳的这么快，回过神来正想说丫鬟女仆的衣服也行的时候，长孙翎突然勾唇笑道：“你就在此处等着，莫要乱跑，我去给你取衣服。”
萧苌笙看着长孙翎衣袂翻飞的离去，才松了口气的靠上了石壁，她刚才可是真正的把长孙世子从头到脚，除了那处地方，全都看了个遍。
还好她演技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长孙翎也很快套上了外衣。
今日怎的每一件好事，还好世子话并未说的太满，若是真的不求回报，那她可真的要寝食难安了。
不过一刻钟，两个丫鬟便带着女子的衣服来到了浴池边。
萧苌笙见再无他人，才终于上了岸，待丫鬟展开带来的衣裙，萧苌笙突然愣住了。
这是一件白玉菱纱做的长裙，精致繁复的绣纹，裙身上缀着玉石流苏，环佩叮当，此番做工和材质，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可不敢穿。
“这……世子不是说没有女人的衣物么？”萧苌笙站在一旁，并未立即换下湿衣服。
两个丫鬟笑了，“云榭居是没有女人的衣物，可这一套衣裙是蜀地的贡品。此裙名为凰霓仙裙，据说是按照古书上九天神女下凡的服饰记载所仿制，世间仅此一件。是多年前皇上赐给世子赏玩的。”
萧苌笙眉目一凌，顿时婉拒道：“此物太过贵重，苌笙不敢穿，还是随意去一件丫鬟的衣物来吧。”
两个丫鬟一愣，随即笑道：“姑娘莫要推脱了，怎能给姑娘穿丫鬟的衣物呢，姑娘若是觉着太过贵重，换上后去问问世子爷便是，可别为难我们丫鬟了。”
萧苌笙也并非不讲理之人，想了想确实也不好在这里僵着，反而让下人难做，只好妥协的换上了凰霓仙裙。
萧苌笙容貌本就精致，若说世子爷是男中绝世容颜，那么萧苌笙可以称作是女中的绝世容颜。
此番再穿上这凰霓仙裙，一身气质更是衬托得淋漓尽致。
如皇室的公主，却没有顽劣稚嫩的气息，反而更像是穿了华服的皇后，长裙极地，气质高贵。
萧苌笙换好后便回到云榭居，进屋找到了世子，世子也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正坐在椅子上看书，旁边儿站着景墨辰。
长孙翎抬眸看见萧苌笙的一瞬，眸光微凝，竟是一瞬间失神。
这被他放在箱子里，都快积灰了的仙裙，倒是找到了合适的主人。
萧苌笙对着长孙翎行了一礼，得体道：“多谢世子，此衣裙太过贵重，苌笙回府后便换下洗净，送还给世子。”
长孙翎慵懒的掀了掀眸子，“不用，女人的衣物我也用不着，送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