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垂首,我是相信他的。
母亲骤然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可是嵇家婉童的事?那都是小事,一个小辈,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有心悔改,我也不是不明理的家长。我要问你的是……”
薛睿更挺了几分脊背,目中严肃之意更盛。
“你知道,你继母家里两个月前的事吗?”母亲神色一凛,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薛睿暗了暗目光,似乎在思量如何作答才算没有疏漏,他看了看我,神色分明一黯,道:“我知道……”
“你是如何想的?”平旌不待母亲追问,倒是半认真地先发问了。
我眉头一皱,心想,这怕是不太妥当,毕竟是薛睿的家事,我相信他不会参与到对我们不利的事情中来,但是……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家人,他又怎么能把自己完全撇出来?
母亲这一问可谓是十分刁钻,薛睿是明显知道安家对我们有所动作的,如果薛睿答只在意我不在意什么安家,那便是落了对长辈凉薄的口舌。如果他道无可奈何不能为力,那母亲无论如何也会轻视他几分,更不会放心将我交给薛睿,定会怀疑他以后能否护得我周全。
薛睿倒是不慌不忙,起身给母亲的杯中倒了浅浅半杯红酒,从容道:“薛家与安家是姻亲,更是盟友。”
他这话一出,不仅母亲和平旌微微皱起了眉,我也暗暗地替他着急起来。
他像是感觉不到酒桌上的气氛骤然降至冰寒一般,依旧从容微笑道:“薛睿与安家不是盟友,更不会结了姻亲。顾着长辈颜面,虽说节假日总有往来,但我这个闲人,入不了他们的眼,成不了他们的神兵利器,放逐一样的冷漠,也让我能纵情保护心爱的人。”
这话的意思是,虽然免不得和安家有所来往,但是我的心是完全在浅茹你那里的呀!几乎是孩子撒娇一般的陈情,虽然薛睿说得严肃认真,我却险些轻笑出声来。只要是和薛睿在一起,我总觉得有乐不完的笑点。
母亲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些许,眼中闪过一丝流光,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如果有朝一日,安家或者薛家与浅茹有了冲突,你在中间当如何自处?”
薛睿微微一笑,黑眸如同深潭一般迷人深看,他眼中有云卷云舒,柔情万种,全是冲着我,几乎要把我融化在他的眼神中才肯罢休。
他倏然站起身来,温和道:“我与浅茹相识于少年,结缘于青年,明明青春已经远去很久了,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日里,我却像是踩住了青春的尾巴一般,我便知道,这一生就是她了。”
薛睿的回答好像是答非所问,但是却句句字字发自肺腑,不仅引得母亲眼中神色微微柔和下来,连平旌也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我握着手中的高脚杯,望着站在身旁的男人,一时间如痴如醉。
包厢中一片安静,薛睿眸中电光一转,气势便带了几分凌厉,他语气还是那般温和,却不容置疑:“不管……我是谁,我首先是必须要保护浅茹的男人,然后才是薛家的大公子。”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掷地有声,我心中潮湿,薛睿这么说,几乎是相当于发誓了。他日后必然会护我周全,被心爱的男人这般几近是表白地说了这番话,纵使我当着亲人的面不好意思流露出太多震动,但还是不自觉地脸颊飞红。
平旌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薛总,我这下才是真的服气你了,我在不知道浅茹是我妹妹的时候……喜欢是喜欢,却到底未必是认定。怪不得我们浅茹放不下你,你以真心待她,她又如何不报之以歌?我敬你是条汉子。”
薛睿只是微笑,我看着他,流云一般的颀长身影,好像真的应了那句话——就算是天塌了,也有高个子在前面替我顶着。
薛睿从高中与我相识开始,就一直是我的高个子了。
母亲终于彻底放下了对薛睿的戒备,端起薛睿倒给她的红酒,微微一笑道:“你不要怪我多心,我就这一个女儿,宠得不能再宠,如果她喜欢的人,是个没有担当的,我是万万不会同意你们的。”
薛睿赶紧举杯与母亲遥祝,一口饮尽杯中酒液后,沉声道:“现在阿姨可信我了?”
“以前我不是没去过你们薛家,你们薛家的姑娘倒是长得平平,才气相貌都一般。不知道怎么飞出来你这只金凤凰,是薛家的福气,也是薛家的不幸。从前是外人,我们不好多说,现在我当你是半个家人,便多讲两句。”母亲眼神微凝,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嫁到你们薛家的,那个人其志不小。”
薛睿苦涩地点了点头:“是,我早就看出来了。父亲喜欢她,我也只能给她几分面子。”
“所以我刚才的话,并不全是无的放矢。”母亲夹了一筷子蚂蚁上树,放进口中细细品尝后,柔声道,“薛家现在战队的意思尚不明朗,而安家……是已经摆明车马想要和我们分庭抗礼了。如果你和浅茹在一起了,你们薛家为难浅茹,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神色一凛,一丝浅淡的凉意便袭上心头。我只顾着自己高兴,却忘了,如果薛家决定靠拢向安家那边,那薛睿和我的事情必然会十分尴尬。商场便如战场,除非薛睿完全把自己摘出来,否则总有隐患在。
正这么想着,我却察觉到一道凛然森寒的目光,正是薛睿。他自然不是冲着我,他望着窗外,喃喃低语道:“没有男人对权势没有兴趣,于我来说,所有的布局和努力都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浅茹就是我想保护的那个人。”
他的潜台词没有说出来,我却已经感觉到了他的脉脉温柔。
所以没有人能伤害我的浅茹。
“从前我努力,只是想让父亲多看我一眼。现在我更是为了能保护好浅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