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哥哥你来了。”林腾浒目空一切,似乎眼中只有父亲,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
我心中的愤懑更甚几分,看到母亲示意稍安勿躁的神情才略微好一些。算了,既然父亲母亲已经到了,就绝对不会让我吃亏,我又何必现在与那小人置气,反而损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呢?
父亲站在我的身前,不著痕迹地把我护在了身后,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冷着脸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闹,事?”
“什么闹,事?”林腾浒看着我,好像已经在看一个不属于林家的死人,“我可是为了哥哥你好啊,要是等了二十几年的女儿还是别人的种,那岂不是……”
“啪”的极响亮的一声甩落在空中,打断了他一肚子的腹稿。林腾浒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我和母亲也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向疼宠溺爱这个弟弟的父亲,居然动手打了他!
“你,你你……”林腾浒愣了半晌,才用手指着父亲,气得满面通红。
原本父亲也有些愣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完全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对待了弟弟,在看到林腾浒满脸的凶光之后,还是愣了愣,那一星半点的迟疑也从脑中退去。他看着愣愣的我,目中的慈爱使我浑身一颤。父亲指着我道:“这是我的女儿,你想要破坏我们的家庭,就尽管来说那些五花八门的假话。我不是不知道你在背后做了什么,我只是没有想到一个人真的可以这么无耻!你说你现在是不是称得上是,无耻之尤?”
这话听起来并不重,可是父亲一向沉默少语,现在骤然说了这么大一段话,已经是对自己的这个弟弟表明了失望透顶。
“你……”林腾浒还要再辩解,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看这样子和我们家也是不得善终的了,倒不如由着他的想法把所有的虚情假意全部说出来,如果能给我们家增加一点阴影,那也是他乐见其成。
父亲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出来的打算,而是气极反笑地指着他的鼻子道:“枉我一直以为亲情高于天,对你是百般容忍,哪怕你是对外资敌,这件事我也没有去深究。现在你是为了让我这个做哥哥的名声跌落谷底而一直在努力啊!你的侄女有什么罪?要受到这种灭顶之灾?她是要嫁人了,可是林家是她永远的林家!你想断我女儿的后路,就别怪我把你家孩子的命全部送到阎罗的手上!”
我一愣,随后便是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喜悦和温暖,母亲搂着我的肩膀,欣慰地看着父亲。大约母亲也是忍耐林腾浒许久了,一直因为他是父亲的亲人而多加容忍,现在终于不必再忍。
林腾浒嗫嚅着嘴唇还要再说,亲王已经察言观色,一骨碌地从地上翻起来,冲着他就是一顿大叫。金毛寻回犬也是一种猎犬,生气的姿态很有几分跃跃浴试扑食的样子,这可把一向养尊处优的林腾浒吓得不轻。看他的神色我便猜到,他来之前做好了会被我们赶走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一直是自己最大的护身符的哥哥,这次却坚定不移地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此刻他再在这里停留下去也是讨不着好,倒还不如干脆一点自己走人。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便出了家门,背在身后的一双手总是在战栗,掩盖不住他此刻内心的惶惑和愤懑。林腾浒这样的人总是在高处站得太习惯了,觉得所有的人都应该对他俯首称臣,要不便是不敬,现在在我们家吃了这样的亏,大约总是能醒悟过来一点。
我看着站在我身前无比伟岸的父亲,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把话堵在了嗓子眼里,亲眷之间总是心意相通的,我们不必说话,也能明白彼此的心中所想。
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发,温言道:“你受委屈了!”
“以后不会再有人给你委屈受了。”父亲神色复杂地道。
我心中一动,似有所感地看向林腾浒离开的方向。如果我没有会错父亲的意,大约父亲这些年的班底也要展现身手了,这次林腾浒针对我的大动作成为了他被压死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原本还是在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父亲迈出了最后一只脚。
“我什么都不去想,我只想着以后陪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孝敬您俩。”我笑着摸了摸腹部,这是我的真心话,岁月静好的日子已经快要到了,我颠沛流离的前半生也应该结束了。
风云莫测的变换是一个大家族的本质,剪去我们认为多余的,去掉对我们有害的,剩下的就是一个太平环境所必须的。无论是我还是薛睿,亦或是父亲和母亲也都不能免俗。
我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不会有危险吧?”
“你放心吧,他处理完公司的对账就会回来了。这些年在老二手上的公司全部是入不敷出画了大大的赤字,如果仅仅是经营不善那也就算了,要是查出来是中饱私囊,连二老都不会再保他。上次通敌的事情我们不追究只是浴擒故纵罢了,如果他是个有问题的,那么这次就是新仇旧怨一起算了。”父亲拨了拨手上戴了许久的佛珠,眸中是暗流涌动,看不清喜怒哀乐。
我觉得肩膀上沉了沉,是母亲在轻轻地按住我,她的意思我明白,于是我便开口温言道:“这不怪您。”
是二伯先开始的兄弟内斗,他想要的是我们家庭破灭,妻离子散,我们不过是报之以万一罢了。既然平旌已经被派了出去,那么查不出问题是绝没有可能回来的,他只是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开朗得很,碰到了真的要解决的事情,哪有不上心的。我们只需要等着一个旁支的衰落,大权的旁落是那么的轻松,写意得像一副最妖娆的山水画,里面几多鲜血风雨,也只能是冷暖自知。
都快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