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凉聊天的心到底也淡了下去,在她假模假样的几句安慰下叹息了一声,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既然这位一点悔过的心思都没有,还一心想着诓骗我,假如我真的对她一点防备都没有,假如薛睿什么端倪也没有看得出来,那么后果岂不是太可怕?
她不仁,我也不需要假仁假义地去帮助她了,我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没有必要与她多费唇舌。
我念及薛睿那边是不是出事了,便一把拉开房门去看他,薛睿果然面色铁青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地面上就是碎成了一地的茶杯渣滓。
我心下一惊,走过去问道:“莫非他?”
薛睿倏然站起身来,伸手把我往旁边轻轻一拉,巧妙地避开了一地的陶瓷碎片,他满眼都是关切,即使是在盛怒之中也顾及着我,生怕我一不留神踩伤了脚。他没有最先回应我的问题,而是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我刚刚愈合的脚踝上的伤口,轻出了一口气道:“你脚上的伤才刚刚好,现在又这么不小心,这是陶瓷,不是你的小玩具。”
我撒娇地看了薛睿一眼,道:“我知道错了嘛。那你也不要生气了,如果殷子衿真的愿意和阿凉走一路,我们也没有办法呀。”
薛睿古怪地笑了笑,轻声道:“殷子衿根本不知道阿凉做了的事情,我把B超单也给他看了,明明白白写着林浅茹怀孕一个月,他看了之后都蒙圈了。随后真的是气得浑身发抖,他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两面三刀的人,尤其是他身边的人,竟然不想着怎么互利共赢,反而想着暗害他的朋友……”
我越听越蒙圈,这意思不是殷子衿选择了我们这边吗?那为什么薛睿那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呢?
我在这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薛睿暗暗一笑,为我解惑道:“我生气是因为……殷子衿真的很在乎阿凉,我觉得阿凉……配不上他。”
“因为这个?”我有些惊讶地看着薛睿。
倒不是这话不对,而是我觉得这话从谁的嘴里冒出来都有可能,就是绝对不会从薛睿的口中出来,没想到竟然颠覆了我的印象。薛睿这么坦然地一说,反而令我觉得重重惊讶。
“对不起,一时间没有控制好情绪,让你受惊了。”薛睿抱歉地一笑,随手从桌上抽了一张面纸小心翼翼地拿起地上的碎块丢进垃圾桶。
我支吾了半晌,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不起什么的,说了实在是太客套了,薛睿偶尔发解一下,我反而觉得是好事,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这么激动。在我眼里,阿凉配不上子衿,是我从知道阿凉背后对我做手脚就开始有的念头了。
薛睿看着我浴言又止的神情,笑眯眯地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看殷子衿就像是看到以前那个被愚弄的自己,他的骄傲有甚于我,他是那种还没有被世上的辛酸磨平棱角的傲然,我看见他那样落魄的神色就觉得难过。”
我心中一恸,原来薛睿是因为被勾起了从前不愉快的回忆。我真后悔,为什么从认识他开始没有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这样他就不会有机会认识别的女孩子,那些深埋在心底的伤痕就不会存在。
“没关系,至少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不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了……”薛睿见我神色不对,摸了摸我的头,道,“其实我觉得他比我要不幸几分,我身边早就遇到了真心待我的妹子了,但是他却没有。哎,你说我这算是幸灾乐祸吗?”
我恶狠狠地看着他,恶声恶气地道:“当然算啦!”
“好好好。”薛睿宠溺地把我拉进他的怀里,轻轻抱着。
我好奇地在他胳膊里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说,子衿会怎么处理他和阿凉的事情?”
“如果你是子衿,你会怎么处理?”薛睿唔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微笑着问我道。
我轻轻蹙了蹙眉,略微思考了一番,果断地道:“当然是断绝联系了,这样的女人不管是谁都不会再信任她了。而且子衿并不是一直醉心在爱情里的人,离开了阿凉,他或许会有更合适的选择。”
薛睿笑容满面地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不对。”
不对?我疑惑地歪了歪头,难道殷子衿是顾念旧情,不愿意就这么抛弃了阿凉?我不由得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当断不断,会反受其乱啊。殷子衿作为应该不会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吧。
“你误会了。”薛睿不由得哭笑不得地看了我一眼,道,“子衿不是那么不顾大局的人,而且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个女人对他的真心难道有很多吗?但是现在却不是和阿凉撕破脸皮的最好时机,我已经邀请子衿和她出席我们的婚礼了。到时候……当然有她好看的。”
我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假如自立刻和阿凉翻脸,那我们所做的布置和准备基本上就相当于是白费了。
我突然想起薛翰的事情,便皱了眉头,无奈地想起这件事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和薛睿说起。才开始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后来便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这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这件事如果只埋在我一个人的心底,是没有用的,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也许薛叔叔的病救不回来了,他百年之后的家产难道要分给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吗?难道要留给一个早已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吗?
我犹豫了片刻,便开口道:“阿睿,你对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现在到底是什么个观感?”
薛睿愣了愣,一双深潭般的黑眸中泛起了微冷的凉意,他轻声道:“安姨是安姨,他们是他们……如果他们做的不过分,到底是我的亲人,我也不想过多地为难他们。”
我唔了一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薛睿想了想,苦笑道:“就算是凝儿,我想着,可能她是被安姨教坏了吧,对这样的孩子,我有些警惕心是肯定的,但是以后安姨倒台了,我也不会为难她。毕竟有血缘关系在。”
他最后一句说出口的时候十分落寞。曾经薛睿对薛凝有多好,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却只能因为血缘关系而不对她下手,只能说明薛睿心中的亲情也快被她的寒心举动给磨平磨没了。
我愣了愣,是因为血缘关系才对他们有所顾及,那么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呢?
想起那天在薛家花园里听见的话,和安智对那男人的亲近举动,我就不禁觉得难以平静下来。这样一个人怎么对得起薛长天的处处包容,又怎么对得起薛睿对她孩子的处处体恤?
“你怎么了?”薛睿摸了摸我的手,发觉我的手微凉,不由得愣了愣。
“我……”我张了张口,咬牙道,“我有事要和你说,你听了之后一定要冷静一些。”
“你说吧。”我一向和薛睿交流都是诙谐幽默,很少有过这么严肃的时候,薛睿也不由得微微凝了神,轻声道。
“你是因为血缘关系才对他们有所偏心的么?”我歪着头看他,想再次确认一遍,“你觉得薛翰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很少问他关于他那两个弟弟妹妹的事情,今天偶然问起,薛睿好像有一丝不知所措,他定了定神,道:“薛翰啊,他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不随他妈,倒是和爸学了个十成十。能不管的尽量都不管,就是那小心眼的劲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心机倒是比他妹妹少了很多,我对他的观感还不错,毕竟我是做大哥的,对弟弟有些偏袒也是必须要有的。”
小心眼的劲……那自然是和他亲爹学的了……
我一阵无语,想起那天花园里那嗓音被驴啃过了一样的男人,说话都是往最尖酸刻薄的方向说,挑刺都是和女人一般。可不是和薛翰那尖嘴猴腮的猴崽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么?
“你不觉得奇怪么?”我顿了顿,紧张地看着薛睿,一字一顿的道,“薛翰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虽然薛凝也只是薛睿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是至少那双眼睛是继承了薛长天的,锐气与英气并存,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像是薛睿的妹子。可是那个薛翰……难道薛睿就真的一点也没有怀疑过吗?
“不像的兄弟也是有的。”薛睿答得很干脆,语速飞快,几乎是害怕我下一句会说出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话一般。
我决定不再兜圈子,而是捅破了:“上次我一个人去薛家的时候,听见了安智和一个陌生男人的谈话,你也有感觉的吧?薛翰一点也不像薛叔叔,一点都不像。”
我看着薛睿逐渐睁大的眼睛,叹息了一声道:“薛翰,不是你的亲弟弟。安智骗了薛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