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平稳的车内,我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线向后方划去,慢慢地有了倦意。酒店离出租屋的距离并不近,甚至可以说是远得离谱,几乎跨越了半个y市。如果不是薛睿送我,我坐公交车要转好几路才能到家,今天又喝了酒,怕早就晕头转向了。
正当我在睡与醒之间亲近时,薛睿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胳膊,笑道:“到了,回家好好睡吧。”
我打了个哈欠,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薛睿率先下车,替我拉开车门,护着我的头顶由我下去。我们在车门旁站定,我向他鞠了一躬,恳切地说:“你我萍水相逢,你就帮了我这么多,以后我一定会尽力偿还你的恩德。可能我人微言轻,力量微薄,对你的事业和人生不会有什么用处,但是如果薛先生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
“你不用想得这么多,我能帮助到你我也很开心。其实你并不欠我什么。”薛睿说着说着,发觉我的神情还是恳切的,也只能无奈笑笑,“这是我的微信,手机号码回头发给你,我需要你的时候一定会联系你。”
他掏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我赶紧拿出手机加了他。
“你家在几楼?快上去吧。”
这是一幢老式居民楼,只有六楼,没有配备电梯,而楼道里的灯也时好时坏的。我租住的单间就在六楼。我郁闷地看了看黑黢黢的楼道,今天运气不好,看来灯又坏了,自己得摸黑上楼。
“在六楼,那我先上去了。真是麻烦薛先生了。”我和薛睿道别,钻进了黑灯瞎火的楼道。
走了两步,我实在看不清脚下的楼梯,想用手机的手电筒,才发现手机一天没有充电,刚刚加完薛睿的好友就已经自动关机了。我郁闷地狠狠摁了摁开机键,发现毫无反应,只能暗叹今天实在是倒霉到家了,扶着已经锈迹斑斑,十分硌手的楼梯扶手,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
突然,我脚下一软,踩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它在黑暗中“吱”地惨叫一声,从我脚下哧溜就溜走了。我本就怕黑,更是被这只老鼠吓了一跳,崩溃地大叫了一声。
手上一时没有抓得稳,高跟鞋一崴,险些从楼梯上坠下来。身后一双稳健的手扶稳了我,“小心。”
随后身后的人用手电筒替我照亮楼道,我方从惊险中回过神来。便惊讶地问道:“薛先生,你怎么还没有走?”
薛睿示意我在前面走,他跟在我后面打着光,半开玩笑地说:“你这话说的就是赶我走了,我要是走了,你从楼上摔下来可怎么办?”
我觉得脸上一红,幸好光线昏暗。抿了抿唇,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闷声爬楼。
到了顶楼,我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犹豫了一下,侧身给薛睿让开路,让他进去。迎一个男人进我家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人家送我到了这里,我总不能连门都不给人家进,连一口水都不给他喝,那就真的是失礼了。
薛睿微笑,也不和我客气,走进大门后,我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又掏出另一把钥匙去打开自己的单间房门。
把薛睿让进房间,我有些歉疚地打开灯,从靠墙的桌下拖出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一个凳子,道:“这地方太小了,薛先生坐这吧。也没有准备茶叶和饮料,只有出门前烧的白开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给您倒一杯。”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站在门边皱着眉头打量我的屋子。我在心里暗暗苦笑,有什么好看的呢,只不过是一个落魄女人的落脚之处。
这栋老式居民楼有时候连水电供应都成问题,而这间单间也十分狭小,不可生炊不说,也只放了一张床,一张靠墙的小书桌,此外除了一个我打开时散发着霉味的木头衣柜,就还有我让给薛睿坐的那把凳子了。
它纵然有诸多让人觉得不便的问题,但它有一个优点,让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它,它便宜啊,对于现在人财两空,就连工作都失去的我来说,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就住在这里?”薛睿接过我递过去的水,也不喝,还是皱着眉打量四周,“别的也就算了,这个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会闷出病来的。”
“薛先生……”我没钱啊!我低着头:“我被工作单位辞退了,老板是那个小三的父亲。我现在没有经济能力去住好屋子。”
薛睿淡淡地说:“这好办,我家还算宽敞,你不嫌弃的话,今晚收拾收拾就可以搬进去住。”
什么?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竟然邀请我住到他家去?心里一下子不知道什么滋味,面上怒容已现,我呛声说:“薛先生,我是欠您很多,但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在想什么啊!”薛睿不等我讲完,急急忙忙地打断我,脸上竟是有些绯红。
我愠怒不减,怎的说出如此荒唐事的男人反而脸红害羞了?虽然他生得一副欺骗世人的好看皮囊,害羞起来和平日的硬朗不同,别有另一番好看,我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有退让。
薛睿不知是尴尬还是怎样,语速飞快地和我解释道:“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考虑到,第一个这间房子确实不行,久住不说身体,心情上你也肯定受累。第二,我想你的那几个租客室友里应该有男人吧?去公共阳台晾晒贴身的衣物就已经很不方便,更不要说还要共用洗手间了。你长得这么漂亮,难保别人不会有什么想法,你一个弱女子,到时候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愣在了当场,又是羞又是愧,他这般细心地替我着想,我却……
薛睿只当我不回话是不相信他说的话,神情更是着急:“你不要觉得我是危言耸听,你是老师,更知道当今社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复杂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替我把什么都考虑到了,而我却怀疑他用心不正,浅茹啊浅茹,你这是被那个渣男害惨了,所以连真心帮助你的人都不相信了吗?
我不好意思地说:“薛先生,实在是对不住,刚刚是我激动失言了。对不住。您说的这些都对,只是我……去您家不方便。”
薛睿松了口气,细想了想,说:“也是我考虑欠妥,但是你住在这里实在不行。不如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他闲置了一套房子,你就搬去那里住吧。租金问题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
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推辞反而显得我虚伪了。我确实难以接受这间单间的环境,也对我出浴后偷眼看我的油腻中年男人反胃恶心。
“那真是谢谢您了,太麻烦您了。”我不住地道谢。
薛睿这才舒展开眉头,喝了一口我递给他的水,慢条斯理地说:“真的感谢我的话,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求浅茹小姐办到。”
我神色一正,道:“请讲。”
只见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似有万千星子从他眼里绽起、坠落,我一时看呆了。他声音悠悠:“叫我薛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