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宴会结束之后回到自己的套房里,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薛睿对于自己那个唯一的妹妹显然是不想多谈,但是在我的再三询问之下,他才告诉我了一些内情。我躺在床上无力地看着天花板,始终不能把那个巧笑嫣然的害羞女孩和薛睿口中那桩惊世骇俗的内幕联系起来……
喝了点酒,现在脑壳隐隐作痛,我下床倒了杯水,隐约听见隔壁房间平旌的尖叫歌喉。我头疼地捂住了脑袋,隔音这么好的套房,他的嘹亮歌喉我还是能听见,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唱歌啊……
方才他和薛睿在席上又耍起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保留节目——拼酒,这次平旌被毫无保留的薛睿喝得差点钻到桌肚子里去。虽然薛睿最后也是踉踉跄跄的,但是好歹还能走动,意识清醒。今天没有办法,自己哥哥喝成这个样子,我如果还和薛睿一起去过二人世界,总会显得有些不好,便陪着平旌和母亲一起回了薛氏分给我们的套房。
薛睿也没有多加挽留,可以看出当时他有些心不在焉,我不禁暗暗自责。无论是谁,被别人勾起了那种回忆,想来都是会心里梗塞得很……我给他发的微信他到现在还没有回,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现在与我说话?
“薛凝……如果一定要说,我和父亲的关系降到冰点,还是她做的临门一脚。”薛睿在席间假借与我倒酒的工夫,小声地和我说时,我几乎是愣住了。
我当时还质问他道:“你没搞错吗?那么钟灵毓秀的小姑娘,一看就不是个会玩心眼的……”
薛睿苦涩地抿了抿唇,道:“正因为觉得她不会耍弄心眼,所以无论长辈之间的冲突是有多大,我和她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就像你和林平旌一样,虽然吵吵闹闹,但是那关系是毋庸置疑的血脉亲情。我和她的母亲不是同一个人,在我心里,我确实是把她当我亲妹妹看的。”
他又自嘲一笑,接着说道:“直到她十六岁的时候……那年我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在家里无所事事地玩了一个暑假。她刚好是中考结束,我们从小感情就好,没有代沟,便玩得很愉快……”
薛睿越说越把一双嘴唇抿得紧紧的,半晌之后才勉强接下去道:“就是那一天……我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太阳热得晃人眼睛,父亲和安姨都在家。我和薛凝的房间是隔壁比邻,我听她在隔壁敲了敲墙壁……说她身体不舒服,喊我赶紧去看看……”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双眼眸黑得可怕,眼底的深潭几乎搅起了漫天波涛。我几乎肝颤起来,仿佛明悟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即将揭露在我的面前。
“嗤……”薛睿沉默着摇了摇头,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谁,“怪我不好,念妹心切。就一根筋地闯进去了,结果……”
我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轻声道:“你的心情太激动了,如果提及往事你还是不能平静地说出来的话,我就不听了……不管是什么真相,都没有你的身体来的重要。”
薛睿笑了笑,把我手的包裹在他干燥温暖的手心中,对我宽慰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进去以后,就看到薛凝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看着我的眼神惊恐无比……我正要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就尖叫起来……父亲、安姨,甚至是家里庭院的小佣,都听得一清二楚……”
说罢,他温柔地看着我,笑得有些苦涩。
我心中大恸,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原来是这样……下面的情节不需要薛睿继续说下去,我也可以猜得到了。薛凝在薛长天和安智赶来之后,必然是一口咬定薛睿要对她行不轨之事,饶是薛睿口舌生花,在她妹妹衣衫不整、眼神恐惧的这“铁证”面前,也不会有人相信。何况……一边是备受宠爱的独女,一边是原配所生郁郁不得志、怕是不知道何时对家里早就生了嫌隙的儿子,薛长天会相信谁,已经是一目了然。
我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心疼薛睿,我哑着嗓子轻声道:“所以……他们就把你赶出了家,让你在外面自立门户?”
薛睿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微微眨了眨眼睛,眼中似乎蕴藏着星辰大海,他温柔道:“是。但是都过去了,我现在身边有你,我还缺什么呢。”
我恨恨地看向主桌,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家庭和美景象!只怕薛睿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站在外面,不知道多少次想融入,却被冰冷漠然的亲情所格挡。薛凝的纯真笑容分外扎眼,我扭过头去,几乎是一秒也不想再看到她。
她十六岁的时候就能想到这般歹毒的心思来帮助母亲把哥哥排除在核心大权之外,现在已经成长起来的她,便更是个佳人蛇一般的存在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我微微叹息一声,如果只是看她的眼睛,怕是还觉得是薛家的一股清流呢,没想到……还是一丘之貉!
薛睿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问道:“你的意思是她在嵇婉童为难你的时候,帮你说话了?”
我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微笑,道:“枉我还自诩聪明,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骗得团团转……嵇婉童所在的嵇家,势力也绝对不小,安智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嵇婉童和你的事情成了的……那么,指使女儿去把林家和嵇家的关系搞得更僵一点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薛睿摸了摸我的头发,似笑非笑地道:“你自然还是最聪明的,只是你对情场职场还未曾有太多的涉猎,这方面生疏,反而显得你遗世独立。”
我此刻哪里听得进薛睿的劝慰,直到我回到酒店套间,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以后,还是觉得心中闷闷的。世界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