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时光催促着花艳丽的起来,跟着连时光也变的匆忙,我等待的春天始终没有来,我有时候忍不住总想,如果连回忆都能是假的的话,那眼泪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六子留的那个电话号码我再也没有打通过,每次都是一个说话很好听的姑娘对我说道:“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我甚至试着给里面冲过话费,发短信,事实证明我做的这些都是徒劳。
大年初一,别人都在阖家欢乐的时候,我背上我的行囊开始了我的流浪,我想去哪里,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最后我去了西安,很长时间内我一蹶不振,我就住在小六子曾经租住的那个屋子里,我喜欢上了喝酒,那段时间我嗜酒如命。
胖子第二天就跟来了,我感觉特对不起胖子,胖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胖子多少猜到了一点,我试着想告诉胖子那天发生的事,小六子说的话。
原来月亮还有另外一面,那里有通往地狱的道路,地狱有足足十九层,第十九层能到第七世界。原来我那次跳楼真的有人替我死掉了,死的是小六子,那个别人记忆力已经被抹去的小六子。
可是我悲哀的发现,一说到这个话题,我的咽喉就跟被人扼住一样,我根本说不出话来,甚至好几次我都因为缺氧差点死掉,最后胖子找来笔和纸,我一动笔纸上的字莫名其妙就会消失,甚至我一个人的时候也试过,刚写出来一个字,有时候纸也跟着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就那样生生消失在眼前,我很想相信这是魔术,可是,我骗不了我自己,这根本不是。
我万念俱灰,从没有过的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我不想和任何人联系,我无力的感觉自己就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一样。我的酒量大了起来,很多时候一瓶酒已经不能把自己灌醉了。
胖子看见我总是唉声叹气,我越来越沉默寡言。买东西我用手指跟人交流,胖子陪了我一个月,最后我看着胖子平静的说道:“我想静静。”
胖子走了,必定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每过一个礼拜胖子都要过来看看我,带一些东西过来,最主要是酒。
就在蝉鸣声刚刚响起的时候,我照了下镜子,镜子里的那个人变的那么的陌生,如果说人的成长总是要用生离死别来换的话,我宁愿自己永远也不长大,我摔了镜子,最后想到这个镜子是小六子用过的,我坐在一地碎片上泪如雨下,无声地哭泣着,我哭不出声音。
胖子告诉我初九家里出事了,初九他爸走了,心脏病。我久久不能言语。
那么淳朴一个男人,说倒下就倒下了,在死神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不管淳朴贪婪,或者狼心狗肺。
初九家的情况我知道,下面还有一个弟弟还在上学,据说成绩还不错,家里顶梁柱塌了,家就榻了,债台高筑初九的弟弟眼看是上不成学了。
我知道胖子的意思,胖子说要把初九领城里来,初九不跟胖子来。
我回了一次家,没有回家里直接去了初九家,狗东西仿佛知道我要回来一样,在初九他们村口等着我,把我领去找初九。
初九正在玉米地里锄草,一把锄头舞的虎虎生风。我笑着看了好久,笑的满心心疼。最后我对着初九背影喊道:“初九,跟梦哥去城里。”
初九一如既往看着我一脸憨笑,生活的苦难丝毫没有改变这个傻子的内心。初九看着我说:“梦哥,我都想你了。”
我说:“跟梦哥去城里去。”
“能挣钱不能?”
“能。”
“管饭不?”
我说:“管饱。”
初九扔下锄头就跑了过来,初九笑了,我流泪了,我始终还是太懦弱。
初九回家取了简单的行囊,狗东西跟在车后面追了好远,我又给狗东西带来了一次离别。
初九说:“梦哥不怕,咱们走了还有小花狗陪狗东西。”
我点头。
初九第一次进城,跟我第一次来一样,看见什么都是满满的新奇,想问又不敢问。
我说:“你可以小声问。”
“梦哥,你说楼那个高被风刮倒了怎么办?”
我说:“刮不倒,里面有钢筋,结实着呢。”
“钢筋是什么?”
“钢筋就是……”我想了想说:“铁棍。”引来公交车上人一阵哄笑。
“梦哥,你说那高楼真要被风刮倒了像个什么?”
我说:“不知道。”
“我感觉像个棺材。”说着初九小心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想象中的哄堂大笑,听到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包括我。
一路上初九的问题我都尽量回答,有时候实在回答不上来,我就意味深长的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由于说的次数太多,这句话被初九记住了,以后很多年里,这句话都把很多人都堵的说不出话来,关键是从初九嘴里说出来的。
我领初九去找了老车,这是之前就说好的。老车的车排气管依旧没修,老远就知道是他回来了。看见老车,我笑着说道:“你以前修摩托车的,也不说把你排气管修一下。”
“其实我是故意把消音器取掉的。”老车给我甩过来一根烟。
我无言以对,闷头抽烟。
初九睡的是我以前那张床,被褥都是现成的。
吃过饭,就在我要走的时候,初九拉住我手问道:“梦哥,你什么时候给我买手机?”
我摸了摸干瘪的裤兜,看着初九说:“过一段时间。”
“行。”说完初九就转身回去睡觉。我有时候总想,其实傻点也好,只好没那么多牵绊,干净利落。
很多人都说的对,我这人有时候就是太优柔寡断,在这个连性别都能改的年代,性格同样很难改变。
一月八百块钱,管吃管住,我把初九交给了老车,因为我很放心老车,一个随时都为别人考虑的人很难不叫人放心。
初九最后那个问题把我拉回了现实,人总要生活,初九有他的生活,我也要有我的生活,我回到小六子的房间里,开始思索人生。
第二天我去理发店修了修我已经长过肩的头发,找了个绳子扎上,拿上小六子混饭吃的家当,开始了出去骗钱的生活,还兼抓鬼业务。
干了三个月,给初九买了部手机,之所以抓鬼,是我在做了两单生意后发现,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鬼,有的,只是心里有鬼的人。
信仰,于很多人来说,只是求个安心。
生活又变的平静如水,我开始变的波澜不惊随遇而安起来。
每天都能收到初九一条短信:“96,9426,46,453。”
这怪我,我告诉初九说:“你用手机打96,9426,46,453就是我想你了。”
每天伴我入眠的是黄家驹的歌,叫我起床的不是闹钟,是初九的短信,风雨无阻。
在明白自己不是吃小六子那碗饭那块料后,摆在我面前的问题又成了何去何从。
三个月时间,初九的工资涨到了一千,老车说初九值。
我满心惆怅,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城市各个角落游荡。要不我总说世界很小,就在这天,我碰到了偷自行车的勾八。
我亲眼所见,从走过去到打开车锁骑走,不到五秒。
我不动声色跟了上去,猛的一把拉住自行车,张口喊道:“勾八。”
这货头也没敢回,丢下自行车就跑,我骑个自行车在后面追。追了好几条街,以前也经常追人好几条街,不过那是追着美女看,这么追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长的不好看的男人,那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最后这货实在跑不动了,看了我好久终于认出我来,一脸要哭的表情说道:“大哥,你咋老跟我过不去啊。”
我说:“你跑什么啊。”
“你追什么啊。”勾八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你不跑我能追。”
“你不追我能跑。”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再说就跟电视剧台词一样了。
我说:“我不是警察,别怕。”
勾八很大方一摆手说道:“自行车你骑走吧,我不要了。”
我一听就急了:“谁要你自行车,我是有事和你商量,一个发财的机会,干不?”
一听说发财,勾八双眼发亮,看着我问道:“真的?”
“谁骗你谁是孙子。”我感觉这句话没错,谁不是他爷爷的孙子。
勾八看我说的认真,终于开始有点相信我了,还是做着随时准备要跑的准备。
我问道:“带钱了没有?”
“带……带了,不多。”
我气笑了,摇了摇头,问道:“够喝酒不?”
“够吧。”勾八不确定的说道。
“什么叫够吧。”
“这就要看你去哪喝了。”我一听这话,这钱肯定少不了。
最后在我再三保证胖子没来的情况下,这货跟我进了小饭馆。看来胖子给这货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酒喝的七七八八,这货也放开了,和我称兄道弟起来,我想了想看着这货问道:“现在有个发财的机会,不知道你想不想干?”
“亲哥啊,酒都喝了,你说我想干不?”
我一把把勾八头拉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