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没有任何动静,眼看胖子就要扑上去,贱人脸上终于开始渗出细汗,我一看胖子是真怒了,这贱人真是贱,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拿胖子的媳妇说事,常言道,祸不及妻儿。
转念一想,不对啊,胖子单身棍一条,哪来的媳妇,救人一命剩修七层宝塔,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很多人并不知道浮屠就是塔,算是做了一次扫盲队队长。知识就是力量,拿着初中毕业证,说这句话,我脸上很烫。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两秒的事,我赶紧扯着嗓子喊道:“胖子,你还没媳妇。”
胖子愣在原地,贱人倒也机灵,偷偷朝我身旁挪,钥匙还插在锁芯里,也不知道锁子难受不,你说你晃荡了好歹拔出来不是,要说还是情况太紧急了,胖子思考了三秒大叫一声:“你大爷的,老子以后总要娶媳妇的。”胖子每次这么大叫都是要打人的节奏。
贱人已经窜到了我身后,两个人围着我直转圈,我很尴尬,我其实并不喜欢看热闹,眼看玩闹就要这么升级了,我抹着冷汗脑子飞快转动,刚把速度提起来,卷闸门被拍的震天响,或许是被人用脚踹呢,看不见的事谁说的准。
“要开锁不?”一个慵懒的声音,光听声音我就能判断出这人昨晚肯定没睡好。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熟悉,不是一般的熟悉。
“开你大爷。”胖子的声音,火气十足。
“开,赶紧开。”贱人的声音,连问多少钱都不问,看来开这么个卖馒头的小店,油水或许不错。
三秒钟之后,雨斜斜的从灰褐色的天幕上落在我视线里,一张不做贼都像小偷的脸瞬间冲如我眼帘,那人还没意识到,张嘴打了个哈欠说:“一共五十块,你这锁得换新的,少收你点,一共一百块。”
后面跟满了看热闹的人,我被两个大男人,当时还不是男人,两个少年夹在中间,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我的脸瞬间红了。
没来得及跟勾八打招呼,勾八背了个很大的帆布包,一动就稀里哗啦的,在贱人点了点头后,我看到勾八头也没回,反手从包里掏出一个锁芯,咧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勾八扫了我一眼,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一样,我一肚子疑惑,脑子还卡在原处,只听身后不断有人催促着:“快点的,我还等着开门呢。”
“这修锁的从哪窜出来的?”
“不知道啊,大清早的就见这个人背个包,见人就问开锁不?”
“你说也怪了,怎么咱们这个街道,锁子都坏了?”
“闹鬼了吧。”说这话的人是个姑娘,年纪还没我大,应该是跟来看热闹的,看我看她,很调皮冲我吐了吐舌头。
“不对,我听千几家说换下来的锁芯里都被灌了胶。”说这话的人我认识,是钱小朵,看贱胖子还礼貌性笑了笑,当然还有我。
“什么胶这么厉害。”说闹鬼那小姑娘倒是搭上话了。
“502吧。”钱小朵很肯定的说道,末了感觉没什么说服力又补充道:“我沾鞋子经常用这个胶水,凝固的很快。”
“有多快?”
我终于深刻的领悟一个问题,女人说话,凡是笑着说的,你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可以拿我的性别给这句话担保。
“很快的,大概三秒就凝固了,三秒知道不?也是一种胶。”钱小朵一边审视着我们,一边小声给那小姑娘解释道。
我看的很清楚,说道三秒这个词的时候,贱人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直接绿了,我猛然想到,这孙子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快枪手吧,这么一想,什么都对上了,正常人顶多吃俩腰子补补,谁没事吃鞭,我看着贱人,贱人眼神有点躲闪,我知道我猜对了。
必定已经过了骂人揭短,打人打脸的年纪,我尴尬咳嗽两声,不敢再看贱人了,我真怕贱人本来绿着的脸再来点别的颜色,送进医院就不好了,我其实也看出来了,这贱人平时就是老母猪拱地,嘴上有劲,其实小心肝挺脆弱的。
胖子始终很冷静,看着外面一大群人,用我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这开锁的你是不是认识?”
我点了点头。
胖子招呼都没打,冲上去,直接把勾八拉了进来,勾八一个没站稳,趴在地上,嘴里喊道:“关门。”
贱人很适时的拉下卷闸门,可能感觉修个锁子花一百块有点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冷眼看着这开锁的到底怎么把胖子给得罪了。
勾八站起来,本来想说句狠话,看了看我们三条好汉,咽了口唾沫说道:“八十,真不能再便宜了,锁芯也就十块钱,关键我这开锁的绝技一般人没有。”
胖子低头附在勾八耳边,小声说道:“给锁子里灌三秒的绝技,有点良心的人可能都干不出来。”
“啊,你……”贱人捂着嘴尖叫,十足一个姑娘相。
“闭嘴。”这次是我喊的,被胖子这么一说,我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也对,很多人可能当时没明白过来,过后都想通了,反正打发走勾八之后,又来了两个开锁的都挨打了,还被打的不轻,贱人借着群众掩护还上去踹了两脚,把锁芯被人灌胶的怨气算是彻底撒了出去,我都不想说了,可这孙子实在太贱,踹的那几脚不偏不倚,刚好都在人命根子上,还好这孙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不然真能出事。
“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们啊。”勾八眼镜瞟了瞟门外,大声接了一句,之后小声说道:“胖哥,胖爷,胖祖宗,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锁我给你免费修,一会再给你买条烟,今天的事就撂在这里了,您看行不。”
“出息。”胖子瞪了一眼勾八,小声补充道:“我要是想把你撂这,就不会拉你进来了,你得感谢我这个兄弟。”
勾八转头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看着我试着问道:“我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
如果生活是一场戏的话,有些台词我实在不想说了,可没办法,我看着勾八小声说道:“你爸姓勾,你在家排行老八……”
勾八已经软了,看着我都要哭了,小声说道:“大哥,大爷,大祖宗,我今天认栽了,我孩子是无辜的,我今天挣的钱全给你。”
我已经无言了,看来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勾八,我本来还想问前几天莫名其妙消失怎么回事,看样子,他可能也不记得了。
我无奈叹了口气说道:“你赶紧走吧,见好就收,等别人都反应过来,你这小命怕就剩不下多少了。”说完我摆了摆手,把头别过去,我实在害怕我一不小心拉住勾八问出那个根本无解的问题,好在这种感觉我已经习惯了,换谁胃口被人老掉着,慢慢就习惯了。
贱人很懂事的打开了门,末了还挥了挥手扶着眼镜笑着说道:“大哥,您走好,下次锁坏了我还找你。”
勾八脚下一个不稳,逃也似的走了,留给我一个萧索的背影,莫名我就想到勾八那句:“真有办法,谁会干这个。”不站在哪一浪里,或许真体会不到有些人说有些话,到底是怎么的出发点,又有着怎么样的感受,感同身受永远只是苍白无力的四个字,我手破了,你知道我疼,可你根本体会不到那是怎样的一种疼。
贱人真在那举目远眺,目送勾八远去,胖子看着我再次问道:“这人你怎么认识的?”
“走路把我撞了一下……”我的谎言菜刚开始,就在我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胖子已经窜了出去,一把把贱人抓在手里。
贱人直接就跪下了,微笑着扶了扶眼镜说道:“胖哥,胖爷,胖祖宗,我错了。”现学现卖,我我直接逗笑了,我赶忙过去挡在两人中间,看着胖子说道:“算了,打出毛病就不好了,本来肾都不好。”
我本意是讲个笑话缓和一下的,贱人端出来那几个猪鞭胖子应该还记得。胖子笑着松了手,我感觉我的笑话起了作用,那个叫…春的姑娘,脸真的不再绿了,已经变的煞白一片。
我突然意识到,我这个笑话开过头了。
贱人站起身来就开始收拾行囊,先把他那把睡觉都不离身的琵琶装进包里背在身上,又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包鼓鼓囊囊的,看来东西是早就收拾好了的,一言不发就走了出去,雨水不要钱一样浇了贱人一脸一身,顺着发梢滴落下来。
就在我要跨出一步去拉贱人的时候,贱人猛然回头,冲我俩很标志性的扶着眼镜微微笑了笑,雨把眼镜打湿模糊一片,只听贱人压低声音说道:“我真走了,有缘还能再见,我要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生根发芽了。”
那个叫…春的姑娘就这样走了,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愣在原地,那个头也不回的身影,那份决然洒脱,我始终学不会,胖子或许学会了,所以才会那么伤感。
看热闹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那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五分钟后,又来了一个开锁的。人都散了,我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到听到外面一片嘈杂,我探出头去看的时候,开锁的已经被放倒在地上,陷入围殴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