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回过神来,拉了拉初九,示意初九看看身后,初九回头望了一眼,神色如常,看着我一脸茫然不解挠了挠头问道:“梦哥咋了?”
我愣了几秒,看着身后空荡荡的地面说道:“没什么。”那一刻,我彻底成了一个孤岛,有洁白的海鸥飞过,自由鸣唱孤独,告诉初九又怎么样,只要碰触到某些东西,初九还是会忘记,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段话,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我想我终于理解了,我欲哭无泪。
还来不及悲伤,我想到了小六子,初九还在,小六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瞬间慌了,张望一番,眼前熟悉陌生的环境,哪里有游鱼的墓碑,哪里有小六子的痕迹。
我发疯了似的喊道:“小六子。”
初九挠着头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出,我懒得解释,关键一件解释不清楚的事情,越是解释越是徒劳。直到夕阳西下,我转遍了乱葬岗,根本没有游鱼墓碑存在过的痕迹,仿佛随着那一股绿烟,就那样生生消失了,一块消失的还有小六子。
我一路心事重重被初九拉着回到家,一到家初九看着我妈就说道:“梦哥妈,初九饿了,这么大的碗。”说到这里,初九伸出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可能感觉还不够大,做了个比脑袋还大的手势接着说道:“三碗面条。”
我妈已经不止一次领教了初九的食量,笑骂了一句:“我这傻儿子,你比划那哪是碗,那是盆。”说完就给初九擀面条去了,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异样,狗东西摇着尾巴凑了过来,我一把把狗东西抱在怀里,狗东西伸出舌头就朝我脸上舔,我突然就开始流泪,我把头贴在狗东西脖子上,对着厨房喊了一句:“妈。我睡觉了,吃饭不用喊我。”逃也似的回了我房间,压着哭声说话真的很难受,狗东西很见长,入手沉甸甸的,我感觉在肥一点,我可能就抱不起来了。
狗东西看我掉眼泪,急的汪汪直叫。
我放下狗东西,拉开被子就钻进被窝,蜷缩成一团,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我能感觉到狗东西急的团团转,最后出去把初九拽了进来,初九一把拉开被子,看着瑟瑟发抖的我,伸手在我额头摸了一把,小声问道:“梦哥,你是不是病了?”
这一问,我眼泪更加泛滥了,抽泣着说道:“对……我病了。”
刚说完初九就慌了,三两步就跑了出去,隔着门我都能听到初九对我妈说:“梦哥妈,你快去看看,梦哥病了,都疼哭了。”
这还得了,我妈仍下擀面杖,满手面粉就在我脸上摸,摸我一脸,我伸手擦了把眼泪,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正常点说道:“妈,我没事。”当然这只是我的预想,谁知道我刚叫了声妈,心里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好像洪水泛滥般,混合着眼泪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我妈也慌了神,把手上面粉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就小跑着出去了,隔着老远我就能听到我妈一直喊我爸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远,我爸这时候应该是串门子去了,不一会我爸就推门进来,二话不说背起我就朝外面走。
我抹着眼泪,把头靠在我爸后背上,心里没来由一阵安心,我带着哭腔说:“爸,我没事。”
“什么没事,看你身上都烫成什么样了?”
我妈拿了身衣服,披在我背上,门都来不及锁背着我就朝村里卫生室跑去,刚迈开步子,我看着我爸两鬓白发,额头不断渗出的西汗,没来由一阵心疼,我说:“爸,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能走什么,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爸嘀咕一句没有理会我。
初九走过来托住我,看着我爸说道:“梦哥爸,我来背。”又回头看了看我妈,头也没敢抬小声说道:“梦哥妈,我和梦哥爸去给梦哥看病,你面都擀好了……”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跟蚊子唱戏一样,听不清楚,意思我们都明白,初九这是真饿了。
我直接给气笑了,被初九接过去背在身后,看了看我爸我妈,都给气笑了。
我看着我妈说道:“要不你回去做饭吧,初九这是真饿了。”
我妈不情不愿的扭头走了回去,我又朝狗东西喊了一声:“去回去看家。”狗东西汪汪两声就是不走,我没办法,初九背在我跑起来飞快,我爸紧赶慢赶被越甩越远。别说,被这么一说,我真感觉到身上滚热滚热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应该是发烧了。在初九背上一阵颠簸,就那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一股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胳膊上一阵冰凉的感觉,我被打上了吊瓶,我爸瞪着眼睛看着我小声骂道:“小兔崽子,三十九度多还说没事,幸亏来的早。”
初九正抱着一盆在那呼哧呼哧的跟面条较量,看我醒来,抬头冲我嘿嘿一笑,又低头继续奋斗。
天已经黑了下来,油灯的火苗明灭不定,狗东西趴在初九脚边,看看初九手里的盆,又看看我,满眼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次我直接就懂了狗东西的意思,这狗应该是饿了。
我试着笑了笑说道:“我没事,你回去吃饭吧。”
狗东西好像得了免死金牌一样,汪汪两声,撒腿就跑了出去,我总说饥饿是人类前进的最大动力,看来对狗来说也是。
我爸看我醒来了,把我们村唯一的医生喊来,给我量了量体温,又给我倒了杯水,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心里没来由一阵轻松。
喝水的时候,看着我爸映着灯光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我低头看了看我的手,油灯明灭的灯光投射在我手上,像是直接穿透了过去,墙上根本没有我手的影子,我心里一凉,手一哆嗦,杯子直接掉在地上,我爸看着我满脸心疼问道:“咋了儿子,是不是烫?”
“不……不烫。”我慌忙掩饰道,不露痕迹悄悄把手塞进被子里。
就在这个时候,初九一声大叫:“呀,不好了。”我以为初九发现了异样,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我爸也朝初九看去,只见这傻子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笑一阵小声说道:“吃的太快呃……噎住了呃。”神态说不出的扭捏,我就没看初九这么害羞过,好像这傻子根本就不知道害羞是怎么个意思。
我心里送了口气,笑着看着傻子说道:“噎住了去倒点水喝啊。”
“不行啊,皮带撑断了,一走路裤子就掉。“很难得,我竟然看到初九脸红了。
这思维跳跃的我真有点跟不上,我笑骂道:“裤子掉了一只手提着不就行了。
“不行的,那样不好看。”
我看着我爸说:“爸,要不你给初九倒杯水。”
我们两个这一唱一和的倒把我爸气笑了,过去摸了摸初九脑门说道:“你这傻孩子,倒水就倒水,拐这么大个弯。”
“不是的。”初九很认真反驳道:“莫离在门口呢。”
“哦,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我去看看。”我爸说着就走了出去,没多久外面传来甜甜的一声叔叔。
“啊,真是莫离来了。”听我爸笑着说话的语气,感觉骨头都轻了几两,想想也是,要有一个漂亮丫头喊我叔叔,还那么甜,我也能飞起来。说道甜,我想到一件事,刚开始听人说闺蜜这个词,我不得其解,还笑着问人家,闺蜜是什么蜜,甜不甜?笑话说完,咱们继续。
我满脸不解的看着初九,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初九习惯性挠了挠头,憨厚一笑,露出一口很好看的牙齿,看着我说道:“感觉,就是感觉,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哑口无言。
莫离那如花般清丽的身姿已经出现在我眼帘,在油灯明灭不定的映衬下,像极了在风中摇曳的一朵嫩荷花。
看到莫离我没来由一阵尴尬,我没注意到的是,初九比我更不知所措。
我咳嗽一声掩饰尴尬,不敢看莫离,看着初九小声说道:“还不起来让个坐。”
初九低下头,脸瞬间红成了苹果,小声抱怨道:“梦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起来裤子就掉了。”
脸上一阵清风拂过,莫离已经坐到了床边,瞪着一双杏仁眼看着我,我扭过头去不敢和她对视。
“刚才去你家,听阿姨说你病了,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懂得照顾自己。”
我不敢答话,看了看初九试图转移话题,我说:“初九,怎么不见狗东西了?”
外面响起一声咳嗽声,只听我爸说道:“初九,回去了,面条还有呢。”
这肯定是亲爹,我直想骂娘,可确实不敢骂,在心里也不敢,求助性看着初九,初九这才难得的有一股机灵劲。
只见初九扭捏半天,一抬头可能也感觉到我爸看不到,小声说道:“梦哥爸,你先回去吧,我吃饱了。”
趁着这当口,莫离拧了条毛巾过来,一阵冰凉贴在我额头上,说不出的舒服。
我嘴刚张开刚想说声谢谢,莫离看着我捂住嘴瞪大了眼睛,指着我表情说不出的怪异,跟见鬼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