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骑的满头热汗,脑袋上冒着热气。
好容易赶上初九,胖子刹死在初九前面,喊道:“上车。”
初九也不啰嗦,眼睛直视着前方的黑影,那是狗东西在狂奔,口中喊道:“你下来,我来骑。”
我又被迫坐到了车子前大梁上,初九就位,胖子喘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上去。
“彭。”的一声,自行车终于还是没忍住,爆胎了。
但,这些,都阻止不了我们向往远方的心。
把一个负重将近五百斤爆胎的自行车骑的飞快是什么样的体验,或许只有初九知道。我们一路追着狗东西,狗东西在我的视线里留下一道黑影。
狗东西头也没回的就那样远去着,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狗东西这么的奋不顾身。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可我心里莫名一股寒意,深入骨髓,一点点,烙深了痕迹。
暴露在午后阳光里的画面很叫人心寒,鲜血淋淋的。
莫离瘫坐在马路上,哭成一团,满脸鲜血,怀里抱着血肉模糊的小花狗。
狗东西对着莫离怀里的小花狗,跪趴在地上,发出让人心寒的:“呜呜……”跟莫离一样,眼中都挂满了泪痕,最终溢了出来,如一汪清泉,满是悲伤,安静流淌。
旁边停着一辆小奥拓,我看了一眼车牌愣住了。
“莫离妹妹,你没事吧。”初九蹲在莫离眼前,瞪大眼睛看着莫离。
莫离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心如死灰,眼睛灰色,那是对生活屈服的颜色。
我向莫离走了过去,我知道莫离现在缺一个依靠,就算不温暖。
“莫离,梦哥来了。”我轻声呼唤。
莫离抬眼看着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满脸泪痕,看着我向个委屈的孩子那样放声大哭:“梦哥,我疼。”
我和初九一样,想伸手又不知道怎么伸手,伸出的手又放了下去,我一边轻声问莫离:“妹子,哪里疼,告诉哥。”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忍住,你是男人了,不能流泪。”
“梦哥,我这里疼,好疼啊。”莫离指着自己的心口位置。
“乖,不疼,有梦哥。”我终于还是张开双臂,把莫离重重抱紧在怀里,生活的苦难没有打倒我,所以莫离也不能倒。
自从认识我之后,生活已经给了这个姑娘太多的风霜,我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
“汪汪。”狗东西愤怒了。
我泪眼朦胧朝狗东西看去,只见狗东西化成一道黑影,带着它的愤怒,还有许多没来得及流出来的眼泪。朝那个小奥拓扑了上去,扑通一声直接蹦到了奥拓车顶上。
“汪汪。”
车门打开了,一个双眼失神的人走了出来,在我视线里模糊了表情。
初九已经把那个人一把提在手里,那人好像失神了一样。
“握草,老夏,怎么是你。”胖子的惊呼。
初九的拳头停在半空,狗东西的愤怒,断在空气里。
我的心跳就那样漏掉了一拍,活生生被抽走了一般,命运如果注定波澜的话,为什么我的生活会这么的绚烂多彩,我抬头仰望高天,我突然不知道我眼泪该流向哪里。
到底是每个人的生活都这么扯淡,还是我身边的人就这么多灾多难,我真的不知道。
狗东西就那样站在车顶跪了下去,眼中流出的眼泪都是血红颜色,和我一样抬头仰望着高天,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不甘:“呜呜……”对着高天之上看不见的云天,放声大哭,肆意蔓延。
狗东西认出了老夏,狗东西还是我从老夏那里要来的,狗东西怎么可能不认识老夏,可是,为什么会是老夏呢?
“胖……胖子。”老夏终于回过神来,脸色惨白,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扭头看了眼车前的血迹,路上的血迹,直到我怀里的莫离,还有抱着莫离的我,最终我们对视在一起,我忘记了我们各自的表情有多复杂。
因为那么复杂的东西,以我的水平,我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这是我的无奈。
“梦……梦……梦哥,人没事吧。”
莫离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我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人没事,狗没了。”
我想老夏也是个爱狗之人吧,眼中那丝悲伤,没有一点做作。
“梦哥,我赔钱。”老夏扭头看了一眼楞在那里的狗东西,看了一眼我,最后看着我怀里失神的莫离说道。
我不该怪老夏的,真不该怪,语言在这个时候是那么苍白无力。
好像不管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赔钱就行了吗?”初九愤怒了,毫无征兆,一圈打在老夏脸上,老夏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吐出两颗大牙。
老夏没有哼一声,闷声又站了起来,就那样看着我。
初九捏紧拳头,也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成了这个世界的中心,光这两道目光,就比围观的几十上百人都要沉重,压的我呼吸困难。
我又抱紧了莫离一点,我突然感觉我又缺乏安全感了。
狗东西也向我望了过来,终于压塌我最后一丝安全感。
我扭头朝胖子看去,胖子咬了咬牙,闷声不响走到我身旁,一把把我拉起来。
我松开莫离,看莫离像妮一样瘫软在地上,我已经无力再蹲下去把莫离抱起来。
胖子点上两支烟,塞给我一直,深吸一口,看也没看我说:“兄弟,你是男人,得站着。”
“是啊,我得站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吧。”
“好吧,换个地方吧。”
“去我家里吧。”老夏看着我说道,说话有点漏风。
本来阳光明媚的午后,仿佛都带上了严冬的呼呼声,那是风声,风起,万物凋零。
莫离依旧沉浸在自己悲伤里,下意识就抱住我的腿。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离合。
但,这就是我的生活。
我是男人,胖子说的对,我得站着,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我最终弯腰把莫离抱了起来,如果真有老天的话,如果老天无心的话,我提老天心疼这个姑娘。
“梦哥,我疼。”莫离泪眼朦胧看着我。
“乖,不疼了,有梦哥在。”只望了一眼,我就挪开视线,我不知道我是不敢对视什么。
初九抱起了狗东西,胖子脱下外套,包住莫离怀里血肉模糊的小花狗,小心抱在怀里。
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送别,唯有无言。
老夏冲我点了点头。
我们都认识老夏家。
我给莫离擦干净了脸,鲜血在洁白的一尘不染的毛巾上,开出一朵触目惊心的花。
如果有些美需要疼痛来换的话,我宁愿这世界少一点美丽。
如果有些坚强需要伤痕累累的话,我只能选择坚强。
沉默,大片的沉默。
我就那样抱着莫离,坐在老夏家沙发上。
老夏泡了茶。
没人说话,都站着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点上一支烟,缓缓吐了出去。
在烟雾缭绕中,胖子说:“兄弟,都看你呢,这事注定了得你来解决。”
我拍了拍我怀中已经沉睡过去的莫离,好像拍熟睡中的婴孩一般,满心心疼,莫离可能真是累了,眼角都挂着疲态。
心累的感觉,我很懂。
狗东西仿佛回过神来,给初九:“呜呜。”一声,眼睛注视着后院。
初九听懂了。
我也听懂了。
老夏也听懂了,看着狗东西很认真解释道:“你妈妈死了,老死的,活了十九年了,也算是寿终正寝了,老死了。”
“呜呜……”狗东西把头埋在初九怀里,被抽干了全身力气。
我闷头抽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知道,我得说什么。
一支烟,两支烟,抽到第三只烟的时候,我看着老夏说:“你得去好好考一下驾照了。”
“我想不需要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开车了。”老夏叹了口气,看着我说:“这姑娘……”
我看老夏满脸痛苦的表情,解释道:“是我妹妹。”
“我愿意赔钱。”仿佛心理斗争的许久,老夏终于挤出一句。
“钱就不需要了,你还有狗的话,给我妹妹只狗吧。”
“大黑死了以后,我已经不养狗了。”本来沉默如山的老夏,终于还是掉下了眼泪。
很安静的流泪,男人的沉默,也掩饰不住那股悲凉。
“我想办法给小姑娘再找一只小花狗,一模一样的。”老夏看着我异常肯定的道。
我点了点头。
“去看看你妈妈吧,就在后院那个槐树下,你要是心里难受,可以咬我,憋着会憋坏的。”老夏看着狗东西异常认真的说道,仿佛看着的根本就不是一只狗。
“呜呜。”狗东西终于扭头看着初九。
初九点了点头。
“汪汪。”
“汪汪。”
那些来不及的道别,那些再也看不到的容颜,那些终究要面对的黯然,那些没有来得及说的再见,那些愤怒,最终变成对生活屈服的不甘。
狗东西的嘶吼声从后院传来,传出好远,好远。
在时间里流下一股心酸,最终还是要被时间掩盖。
生活赢了,我们却变坚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