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冰凉还没有褪去,我浑身发冷,不住的抖动着,睁开眼睛,世界都被白色包裹,我又回到了那个还在落着雪的冬天。
夜已经深急,晚归的人已经找到了归途,大街上只有我和路灯孤苦伶仃着,相对无言。
我缩成一团,抱着自己蹲了下来,在落雪里瑟瑟发抖。
打鬼鞭上传来一股温暖的感觉,仿佛是在告诉我,我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活着挺好,还能难过。
就好像夜一样,可以用来睡觉,更可以用来不眠。
一个不眠夜,我从深夜独自枯坐黎明。
雪依旧纷纷扬扬,把黎明前的那段黑暗打碎,似乎也没有那么黑了。有早起的行人从我身旁路过,偶尔还有人朝我仍几张纸钱,我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我要坐到什么时候,我只是突然找不到了生活的意义,似乎除了活着,真没有别的意义了。
我想到了初九,或许初九一直都是对的,吃饭,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就得吃饭。
我之所以想到初九是因为我饿了,饥饿是一种很真诚的东西,不会因为你难过就隐忍不发,该来的时候,总会到来。
我缺一个人把我拉起来的人。
生活这次没叫我失望,我等来了初九。
我不知道初九为什么能找到我,我只知道初九把我抗在肩膀上的时候,那么的霸道,那么的不可一世。
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初九,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梦哥了?”
初九顿住脚步,似乎是在思考,大概三秒钟,初九说道:“是很早了,已经很多个一年了。”
我们又窜台了,所以已经没交流下去的必要了。
沟通困难,是一件很让人难受的事情,我们总是自以为别人能理解自己,所以,我只能在这自以为中承受煎熬,原来有些话真的是没办法说出口的。
“梦哥,我饿了。”
“那就吃。”
“好。”
包子稀饭。
包子上蒸腾的热气,把我又一次带回人间,自从学会走鬼路后,我的生活太过恍惚。
我想起了众生小和尚,我想我能体会到众生小和尚为什么贪恋这红尘,因为还有包子可以吃,真好。
包子是初九喂我一口一口吃的,我吃的很小口,因为初九喂的很小心。
手指上刺痛的感觉,被冷风勾,引的更加剧烈起来。
我一声不吭,咀嚼包子的时候,把压咬的咯吱作响。
“梦哥,是不是包子没熟?”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熟了。”
“我吃饱了,你吃吧。”
“好。”
我跟初九的交流,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不用拐弯,简单直接,很暖心。
吃晚饭我们拦了辆出租,直奔医院。
我不喜欢医院空气里那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可是我打不过初九。
我躺了几天,初九寸步不离。
身体上的疼痛远没有心灵上那么剧烈,我久久不能平复。
我说什么初九就听什么,我不说,初九什么也不问。
我感觉我对不起初九,在病房的吵杂中,我就着一股福尔马林味看着初九很认真问道:“梦哥不叫你跟莫离在一起,你会不会怪梦哥?”
“不怪,梦哥肯定又梦哥的道理。”初九的眸子里满是真诚,没有掺杂丝毫别的东西。
我不敢直视初九的眼睛。
想到莫离,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蕾儿,那对大眼睛就那样在我眼前眨巴眨巴,眨巴出一股悲凉。
我突然想起一首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我猛然从床上窜了起来,我终于想起来,杜持落,还有我们一起喝过酒的老牧。
我记得很清楚,老牧的手臂上,那个刺眼的血色云刺青。
初九被我惊了一跳,看着我满脸不解问道:“梦哥,你怎么了?”
我的手已经扣上鬼门,想了想还是放了下来,有些东西,必定还是太惊世骇俗了。
“快,我要出院。”
“好。”
初九转身去给我办手续,我心急如焚。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初九一脸神秘兮兮看着我问道:“梦哥,你是不是又要变魔术了?”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
“能不能带上我?”
我想了想,点头。
初九咧开嘴我胳膊递了过来,我拉住初九胳膊,手叩鬼门,默默回忆起老牧,眼前一花,我闻到了麻婆豆腐的味道。
看到老牧,我提着的心猛然跌回胸腔。
老牧对我的突然出现没有表现出丁点反常的情绪,只是很简单的冲我点了点头,然后不紧不慢把炒好的豆腐扒拉到盘子里,这才看着我说道:“梦哥来了。”
我点了点头说:“来了。”
“等我把菜给人送去。”
我点头。
“梦哥,我饿了。”初九一句话,让本来凝重的气氛,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老牧有些尴尬,看着初九问道:“你想吃什么?”
“能吃就行。”初九回答的很陈恳。
老牧更加诚恳的点了点头。
老牧又给初九抄了几个菜,我咽了咽口水,难得没什么意外发生,我也是正经人,看见别人吃肉也会流口水,所以我也没忍住吃了几口。
一切远比我想象中的风平浪静太多。
老牧关了店门。
我们对饮成三人,他们饮酒,我喝茶。
不谈风月,没有故事,不聊人生,就是单纯的酒逢知己。
喝到最后,老牧看着我说:“梦哥,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还以为见不到牡丹嫁人了,谢谢你来了。”说话的时候,老牧强忍着激动。
我叹了口气说:“是啊,我来了,要是早点来,张润泽就没事了。”
“这都是命。”
“或许吧。”
“虽然我不知道,走到最后会是什么,但我感觉,如果路途满是坎坷的话,在看到阳光的那一刻,会无比的灿烂,记得远比忘记要幸福的多,来吧,梦哥。”说完老牧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老牧眼角晶莹的泪滴,是混合着什么流出来的,有着怎样的故事。
我拿出了一张冥币,在心里默念老牧的名字。
一团绿烟,老牧眼角的泪痕风干。
其实,忘记才是最幸福的,我替老牧感到高兴,至少,这算是生活中的美好。
在老牧还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拉着初九离去。
门口有拍门的声音传来,是杜持落的声音:“牧叔,牡丹回来了没有?”
“这才几天没见啊,你小子也是,喜欢就大胆说嘛,你以为叔不知道你中意我家牡丹,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哈哈。”
或许老牧说的对,路途如果太过坎坷的话,看到阳光的那一刻会无比的灿烂。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替杜持落感到高兴。
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不远了。
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但愿能喝到杜持落跟牡丹的喜酒,这是老牧以前邀请我的,如果道时候老牧没忘的话。
我们出现在杜持落家。
我不知道今天星期几,看见杜蕾儿的那一刻,我感觉学校应该是放假了。因为初九说过,快过年了。
杜蕾儿看着我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我这才发现,我一时心急,出现的有点太突然了,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打完我发现杜蕾儿不是在看我。
我身旁的初九淡淡扫了杜蕾儿一眼,眼睛又挪向别处,好像素不相识一般素不相识着。
我心里莫名一阵抽搐。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杜蕾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初九,看的异常认真,好像看着的,就是她的一整个世界。
初九可能没发现杜蕾儿是在跟自己说话,我用胳膊捅了初九,小声说:“小姑娘跟你说话呢。”
“可是我不认识她啊,也没见过啊。”初九看着我满脸委屈。
我叹了口气说:“人家看你呢,你好歹回人家一句。”
“我没见过你。”初九看着杜蕾儿很认真解释道。
那是两人第一次对视,杜蕾儿的眸子不愿意移开。
满脸失落,淡淡的落寞也掩饰不住那丝期待,跟久别重逢的兴奋。
那一刻我就在心里默默发誓,如果上辈子注定错过的话,这辈子我就是拉下脸皮,坑蒙拐骗,也要叫你们在一起,君生我未生的戏码,美是美,就是太过凄凉。
“哦。”杜蕾儿点了点头,眼光时不时飘向初九。
根本没注意到我们怎么突然出现了,这本来是一个很可怕的问题,我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站在杜持落家院子里,杜老牛离开时候仰望高天的那个地方。
杜蕾儿这才注意到我,看着我浅浅一笑:“梦哥叔叔,你来了,我哥没在。”
我叹了口气说:“我不找你哥,就是路过,进来看看。”
“嗯。”杜蕾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初九说道:“进去坐吧,我给你们泡茶。”
初九看着我,杜蕾儿看初九看我,也朝我脸上看来。
我心里那股悲凉,我形容不出来。
我点了点头。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没有了熟悉的杜老牛。
泡好茶,杜蕾儿看着初九,小声说道:“梦哥叔叔,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我哥哥。”
我感觉小姑娘也看出来了,初九似乎不怎么愿意搭理她,这句话其实是对着初九说的,一个人一见另一个人就愿意敞开心扉,上辈子得多有渊源,或许只是因为,那个人是那个人,只是那个人。
我看着杜蕾儿说:“你说吧,梦哥叔叔能帮上忙的,肯定帮你。”
“我……,我……我被鬼缠上了。”
空气似乎都跟着骤然降温,我闻鬼色变。
初九一听见鬼字,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兴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