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带着我们,走进餐厅,司徒文早就派了人过来请我们上楼。在这深幽明亮的地方,别有洞天,我们一连走了三层,到了楼顶。这才发现楼顶有一个荷叶般翠绿的大凉棚,十分雅致,餐厅四周被花圃包围着,鸟语花香,头顶艳阳高照,透过绿色的凉棚,却仿佛大树洒下了一大片凉荫,一点不会觉得炎热。
凉棚之下,早就摆好了数桌丰盛的筵席。一角阳光底下,司徒文正在那儿坐着,一身休闲民国式白袍子,头顶一顶亚麻色的脑子,正躺在太阳椅上轻松写意地摇着一柄纸扇,手中一小杯红酒已经啜去一半。他左右各站着一排高大俊挺的混子,人人穿着蓝色西装,佩戴墨镜,发型一丝不乱,表情肃杀,一共十六人,煞有气势。
见到坤哥和我们到来,司徒文还没站起相迎,笑声先就迎头而上:“我说坤哥啊,你果然是守信守时,没有多带人,还提前半个小时到来。”
坤哥微微笑道:“司徒兄才是真正守时守诺啊!你带来的人马虽少,但是贵在精悍。你说正午见面,可是现在酒席都已提前备好,可见至少你还在我们之前至少半个小时就已经到了。”
司徒文笑道:“哪里哪里!坤哥,来,请入席上说话!”司徒文热情洋溢,挥扇将我们引到席边。嫌他手下碍事,轻斥一声:“都起开,别挡着我跟坤哥谈心。”
那两排人马都让在了后边。
坤哥随司徒文走到席边,想了一想,回头对我们说:“狼子,你带着兄弟们在后面的桌上坐吧。”
我点头道:“好。”
司徒文却突然道:“等等。”目光炯炯,朝我看来,“你就是李琅吧?”
我捺着心中透着的一股子紧张,迎上他的目光,道:“司徒老大认得我,真是我的荣幸。”
司徒文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就像在品尝前轻微摇动一杯红酒一样,我知道他是在品我:“嗯,不错,会说话。”转头对坤哥道:“坤哥手下果然是真有人才啊!”
坤哥笑着微微颔首:“司徒兄过奖了。”
司徒文回头目光又落回我的脸上,道:“李琅啊,上次你在我玉液街可闹出了动静啊。”
我不知道他是想要找我茬子还是真在恭维我,从他深沉的眼底我找不到答案,只好谨慎一点:“那是我们少年人张狂无知,如有冒犯,司徒老大要海涵啊。”
司徒文哈哈笑道:“不不,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是真心喜欢你。行动迅速,出手果断,下手够狠,来去如风,很对我的胃口。我看你前途无量啊!”
“司徒老大你太抬举我了,多谢你了!”我说道。“不过我还要在您身上多多学习才是。”
司徒文又哈哈笑起来,对坤哥道:“坤哥,你手下其他人可以去那边坐,不过李琅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入席。”
坤哥道:“司徒兄太客气了,我看就不用了。”
司徒文道:“不,一定要的。”
坤哥想了想,笑道:“既然司徒兄这么说,那狼子,你也坐过来吧。”
我也没有过分客气,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神态自若地和坤哥、司徒文落座。
司徒文回头对手下道:“你们也都过去吃东西吧。记住,好好招待坤哥的弟兄。”
司徒文手下点头,走出一个站着的手下对我这边弟兄们道:“请各位来这边就坐。”
坤哥回头道:“你们都过去吧。”
大家点头答应,弟兄们和司徒文手下在旁边两个桌子上坐了下来。每张桌子上都是我们的人一半,司徒文的人一半,气氛尴尬,没有人笑,隐隐中有敌对的态势。
不过司徒文同我和坤哥这一桌却似乎温暖和煦,这主要是因为司徒文一直都客客气气,温文尔雅。之前我没有见过司徒文,听说过他是一个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大佬,而且爱好风雅,今天一见,真的是和其他黑道上的人物完全不一样。
只见司徒文笑脸吟吟,对着坤哥和我说道:“二位远来是客,今天由我司徒文来招待大家,仓促之际,轻慢了二位,还要包涵啊!”
坤哥欠身道:“司徒兄哪里的话?没有谁规定你必须来你做东,却做得如此周到,实在是大出我的意料。凭这个,我要敬你一杯。”
说着坤哥就拿起桌上一瓶红酒准备倒酒,司徒文却抬起宽大的袖子道:“哎,等等!”
坤哥道:“怎么?”
司徒文皱起眉头,指着坤哥手上的红酒,回头对身后站立的一个手下道:“坤哥是什么人,怎么能放这种低劣红酒来徕客?快换我带来的那瓶红酒出来!”
那手下赶紧过来,弯腰取坤哥手上那瓶红酒。坤哥松手给他,和司徒文对视笑道:“我听说司徒兄酒品极高,对中外名酒有很深的研究,今天看来,传言不假。”
司徒文自谦道:“略有心得而已。”掸了掸衣袖,悠然道:“我跟你们说啊,我平生什么都不计较,就两个爱好而已。一个就是这酒,另一个就是舞文弄墨。哎!些许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挥扇摇头,似在表示这些都不值得去说,可是他的神情分明透着自得。
坤哥笑得眯起了眼睛,等着司徒文说完,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只怕司徒兄除了这两样爱好,还有一个割舍不下的身外之物吧。”
“哦!是什么?”司徒文被勾起了兴趣。
坤哥神秘兮兮地笑着,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权——力。”
司徒文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和坤哥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两个人突然相对大笑起来。
司徒文伸出一根食指,晃动着笑道:“知我者,骆坤也!看得透彻啊!”说着他用手点了点坤哥,有点了点我,道:“你们俩年纪轻轻,可是将来,这新都的地界,都是你们的天下啊!”
坤哥和我对视一眼,都谦辞道:“不敢当啊,不敢当啊。”
这司徒文一个劲奉承着我们两个和他地位有着不小差别的后辈,是为了什么?我心里暗暗警惕着,我猜这是他对我们有意麻痹,让我们失去戒心,一步步掉入他的口袋。
这时司徒文的小弟将一个包装华贵的长盒抱了过来,放在桌上,道:“大哥,酒拿来了。”
司徒文轻轻挥退手下,动手拆开包装,一尊气质不凡的红酒从包装中袒露出来。本来这包装盒已经很高档,可是见了这瓶红酒之后,这包装盒的光彩立刻被抢走,变成废纸一张而已。如果把酒比作一个人的话,这酒绝对是君子,是名士。
司徒文像对待情人一般爱抚着瓶身,说道:“俗话说宝剑赠烈士,脂粉送佳人。我今天是以名酒待名士,今日在座之中,也只有你我三人可称得上名士。这瓶波尔多,今天开得值得。”看司徒文如痴如醉的神情,可见的确是一个爱酒之人。
司徒文打开了酒,给我们各倒一小杯,我们三人一起举杯。司徒文道:“希望咱们能够合作顺利!”
坤哥抿一小口酒,放下,微笑道:“这合作的事,司徒兄是真有诚意?”
司徒文严肃了面孔,道:“坤哥何出此言?信不过我司徒文吗?是不是还在为阳聪的事耿耿于怀?这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不过在翦霸的羽翼之下,我也是自身难保啊。”
他站起身,走到栏边,再转头时已是一脸悲愤:“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能够再继续忍受活在翦霸的阴影里,我要走出这黑压压的乌云,冲破它,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方向,自己来掌舵!”
司徒文疾走几步,神情有些癫狂地凑过来道:“所以坤哥,我才看中了你,同我一起来完成这我一人完不成的事。”
坤哥淡然笑道:“说到合作,那自然要说到事成之后的利益分配。我不揣冒昧,想知道司徒兄将如何报答我呢?”坤哥一言一行,有理有据,有礼有节,大佬风范愈发明显,浑身散发着个人魅力。
司徒文看了坤哥一会儿,那样子就像老师傅看着精明的徒弟一样。过了一会儿他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我说坤哥啊坤哥,不愧是才出道半年就能统一四条街的老大,的确是不容小觑啊。敢说,而且敢做!那好,今天我请你过来,便是要开诚布公,交心地谈谈。这个问题我自然也不会随口糊弄你。这样,事成之后,你我永为兄弟同盟,我痴长几岁,自称一句兄长。你横塘那四条街永远是你的,麓湖区这里是我管。不过利益均沾,每年利润我送你两成。”
坤哥眨了眨眼,笑着不说话。
我在心里估摸着算了一下,翦霸手下这些地方,光玉液街和酒吧街这两条街,只怕一年就已经有千万收入了吧。这还是我的保守估计,说不定还会翻上几番。
想到这里,心脏都不觉充足了血,玩命地要跳。想想,在你二十三岁的时候,如果有一个让你立刻成为百万富翁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和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