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分区转移到骆马塘一个星期后。
周末难得有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警卫连副连长耿大勇和军分区直属教导队教官富军在司令部外偶遇了参谋杜小琪。两个人从杜小琪上衣鼓鼓囊囊的大口袋里掏出花生来,杜小琪一边拼死护着,一边低声的骂道:“两个土匪,给我留点啊。”
三个人围着一只老乡家的磨盘,或蹲或站或坐,手里捏搓着花生,嘴里咬得嘎崩脆。
“我说杜小琪,你在司令部,天天见到司令员和政委,应该有个准信吧。”富军有些性急的。
杜小琪抬眼看看他们俩说:“我也想知道啊,可是司令员和政委能跟我说吗?我能找他们问,领导您看我们那事怎么办?还有点组织性纪律性没有?”
耿大勇边思索边揣摩说:“你们看,我们小分队执行任务也有几回了吧,你看哪回不是圆满完成任务,我想领导轻易不会解散我们的。”
“得了吧,上回要不是你,任务也不会弄砸,我看就是因为这事,小分队十有八九要黄了,这不,听说教导队也要分散了,我要下连当排长去了。”富军把手里的花生壳狠狠地向远处扔去,又说:“这样也好,可以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干,我们小分队虽然好,但有时候我还不过瘾呢。”
耿大勇把花生吃完,拍拍手说:“你舍得丢下小分队吗?再说,上次是谁失误的?不是我,你小子恐怕回不来了吧,你救过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两抵不相欠。”
杜小琪仍是慢吞吞的语气:“算了吧,我们还是去问一下老吴吧,能从司令员和政委那得到准信的也只能是他了。”
三个人就在军分区伙房的外面,其实各人都是想到吴十泰这里来打听消息。他们打定主意后,就一起往里走。没想到,刚进院子里,吴十泰倒先是迎了过来,他一边解了围兜擦着手说:“这也正巧了,正找你们呢。马上到司令部,陈队长让我叫上你们一起,有任务了。”
和往常一样,陈智在一间小屋子里把他的队员们召集在一起,开始布置任务:“这次任务和以往比,相对简单。我们的任务就是居中联络,具体实施由铁路游击队和地方政府组织完成。”
富军一副蛮不在乎的表情:“这是杀鸡用牛刀。”
吴十泰也是一脸的轻松:“咱这次是票友唱戏,凑个热闹。”
陈智一张不温不火,似笑非笑的脸庞让人看上去说不出来的舒服,他淡淡地说:“这次任务和前几次不一样,任务虽然简单去不容闪失。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把物资运回来,已经是11月了,部队还是夏装,如果这些布不能运进来,咱们还要和去年一样,穿着单衣过冬了。”他仿佛是想起了去年初冬,日军扫荡时烧了军区的被服厂,整个寒冷的冬天,战士穿着单衣作战,军区因冻伤减员有近四分之一,战斗力大大削弱。
几天以后,小分队就进了临庄城。
临庄是全省的交通枢纽,人口也有几十万,是远近最为繁华的城市了。悦来旅馆是在城里最好的旅社,住一宿要足足一块大洋。此时,吴十泰和杜小琪正在一间上房里喝着上好的咖啡。两个人都是西装革履,像是有钱的阔佬,又像是只手遮天的权贵。
富军推门进来后,反手把门锁上。他一副铁路工人的装束,看见两个人派头十足的享受着咖啡和甜点,很不满的说:“看看你们俩,在这花天酒地享清福,我可以又累又饿。”说着,先拿了块三明治狼吞虎咽下去,也不管是谁的杯子,拿起来就喝。他是头一回喝咖啡,刚进嘴里,就一口喷了出来:“你们俩逗我是吧,这是什么中药,也太难喝了。”
两个人笑得直不起腰,杜小琪拍着沙发的扶手正想给他解释,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几个忙是把手枪拨了出来,各自选择了战斗位置。富军在门边侧耳听了听,接着把刀收了起来,门锁拧开。陈智带着一个长者进来了。
“三叔,您说说吧。”陈智让长者坐下,为了沏了杯茶。
三叔说:“是这样,上海布厂的吴老板过一会坐火车到临庄,我呢会把他们带到这里。价格什么的,你们自己谈。重要的是保证大家的安全,平安无事就好。”他的眼里有一丝慌乱,也许在日本人眼皮底下交易,对他来说还是第一回。
陈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语气坚定地说:“这您放心,价格方面是公平交易,我们取货的方式也是让日本人不怀疑你们,就是为你们安全考虑的。”
三叔起初对陈智提出的方案是持反对态度的,既然八路军买了布匹就想办法用各种私底下的渠道运回就行了,何至于这样的大动干戈?一但日本人识破,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他扶了扶眼镜,喃喃地说:“请长官考虑周详考虑周详,万无一失为好。”
吴十泰几个人近乎于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智和三叔冗长的谈话。等这个三叔走出门,吴十泰才端着咖啡,做了一个优雅的动作,显现出他上流社会的身份,说:“我早说了,这是个美差事,轻轻松松就完成任务。”
陈智微笑着对众人说:“你们说是美差就美差,那就当做是休整吧。还有,我们的经费有限,要节约一些,可别没完没了。”说完,也随着三叔去了。
杜小琪和吴十泰对视了一眼,说:“没办法,他让我化装成小K的,不挥霍一下,敌人是不是会怀疑?”
吴十泰也附和说:“嗯,我们不要紧,富军同志辛苦了,得让他吃好点,不要点西餐,他吃不惯的。”
他们俩早已经知道这家旅馆其实是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站,这点花费还是不要紧的。吴十泰的话音未落,杜小琪已经按响呼叫伙计的电铃,为大家叫了晚餐。富军搓着手,准备是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