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昨晚画恒醉酒一番呢喃以及冒着加重身体负荷的风险为桂花演示《花拳绣腿》,桂花内心已经深信画恒的话,并且对于这个风浊残年的老人表达自己的同情,但是具体商量事宜还是得要等到自己外祖父的回信。
“丫头你这是在干嘛?”画恒瞧着桂花拿着布做的小人身上扎满了银针,心里一阵寒颤。
“治病救人,”桂花冷冷的答道,手中动作不减。
“那敢问你这手上小人得了什么病啊?”
“全身瘫痪,不得动弹,想要重新获得行动自如,”
闻言,画恒抽了抽嘴角,“你这插了多少针了?”
“不多,才七十二针,”
画恒心中汗颜,心里直呼这个小姑奶奶是个惹不起的主啊,“才七十二针?”
桂花幽幽转头,好心的回答:“依着这病重的模样,得要一百零八针,日日针灸满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治愈,”
画恒瞧着眼前这小布娃娃,心里为它默哀三分钟,“与其在这里扎这些小娃娃,不如去实地治疗.......”
画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桂花拉开一抽屉扎满银针的布娃娃,眼角狠狠的抽了抽,未说完的话也直接闭口不提,算了算了,与其让这丫头去祸害别人,不如就在这里扎这些娃娃,瞧着这些扎成马蜂窝的布娃娃,画恒仿佛深有所感的感同身受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这么多病人,呵呵呵”,画恒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说实话是不可能说的,打死也不会说的,就当为自己积点功德。
桂花也不在意,低语诉说着这些娃娃的病症,画恒找准了自己倾听者的身份,“这个是大一,自幼在娘胎里就带了胎毒,身体娇弱,最缓和彻底的方法就是针灸,这个是大二,肚子里长了肿瘤,需要针灸闭气辅之以草药融化肿瘤,使之排出体外,这个是.......”
听完桂花的一席话,画恒倒是颇为意外,本来以为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却没想到医术造诣已经不一般了,听戴笠所说桂花来这医仙谷不过一年有余,越想越心惊,
“丫头,你这医术在家时学过?”
“略有涉及,”桂花想了想,前世自己学的是西医,暂且就当学过吧,不然被别人当做怪胎就不好了。
“那丫头你确实是有学医天赋,依着我听你的见解,已经胜了那寻常大夫千千万了,”
“那比之宫中御医如何?”
“这个不太好说,宫中御医老朽没能见识过,但是既然能在天子脚下为宫中之人治病,那医术自是不一般,索性丫头年纪尚轻,以后若想超过那御医甚至是你师父也是大有希望的,”画恒捋了捋胡须,十分客观的说道。
桂花抿了抿唇,心中释然,“倒是我专牛角尖了,急功近利本就是学医大忌,多谢画老指教,”桂花郑重的向画老作揖。
联想到朗大个的身份,画恒有所猜测,忍不住问道:“可是朗大个,也就是你外祖父上官朗遇到难题了?身子抱恙了?”
“非也,”
“那是?”
“只不过是桂花想要习得一技之长,师父的造诣目前不敢想,只敢以宫中御医的水准来做短期目标而已。”
“原是如此,倒是我想多了,”
“不,你没有想多,”
“这话又如何解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异姓王这个称号就是原罪,”
“啧啧,早就听闻朝廷也多是刀光剑影,如今你这小小年纪已是如此看待,看来这朝堂也端的是朝不保夕之态,也是一派江湖啊,”
“画老高见,倒是和外祖父意见一致,如若可以,我倒愿外祖父舍了身份闲云野鹤,偶尔和您傲月当空,把酒言欢。”
听闻此话,画恒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也不枉我无聊存活于这世间。”
“山川大地,春有万物复苏之景,夏有树林阴翳,蝉鸣鸟语之景,秋有金菊灿烂,大地丰收之景,冬有踏雪寻梅,煮酒言欢之意境,世间万物皆是美景,还请画老不要轻生。”
画恒轻笑,接着由轻笑转为爽朗的笑声,传遍谷里每个角落,传进打坐的戴笠耳朵里,再次确定了戴笠将画恒接进谷里是正确的做法的思想,“你这般能说会道,比起裳姐儿当年也是毫不退让啊,”
“这是我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闻外祖母了,”
“哦,那肯定第一人就是葛大傻咯,”画恒揶揄道。
本以为画恒也是华裳的追求者,桂花仔细瞧了瞧,好像自己理解错误了?这是兄长对待妹妹的感情,桂花想到此,感到十分汗颜。
“你外祖母啊,性格是个鬼灵精,我姑母和姑父性子都是沉稳大气,也不知就怎的生了个这么鬼灵精的丫头片子,就连华乾那小子小时候也是迂腐木讷的紧,经常被你外祖母欺负,却也甘之如饴,有一次我就很纳闷的问他被自己胞姐如此捉弄不生气吗?你猜他如何回答?”
“如何回答?”
“哈哈哈,他说男儿志在四方,胸有沟壑,不应与人置气,更何况长姐捉弄自己更显得自己与长姐比起其他人显得亲昵许多,父亲母亲也是愿意我们姐弟二人和睦相处的,”画恒笑着笑着却哭了,“那时候他也才七岁,还是个孩子,一心只想着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为天下百姓谋取福利,而不是待在江湖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喊打喊杀,多乖的孩子啊,乖的让人想不住欺负的孩子,后来却被华家灭门所累,”
桂花无措,抿了抿唇,出声宽慰道:“画老还请节哀,华前辈尸骨已收,和外祖母葬在一处,也是圆了姐弟合葬的想法,”
“啊呀,倒是在你这个小丫头片子面前几次三番丢脸了,在一起就好,他们自有他们的经历,如今我这副身子也是干不了什么了,只盼着能够挽救画家一二,让画家和华家依旧存在于这江湖之中,不至于销声匿迹就好,”
“画老能想开就很好了,”
“丫头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嗯?”桂花不解,
“我只是想着你若拜我为师,到时候戴笠也便是你师兄,如遇危险也可搭救一二,其次有个徒弟在,说不定我这一高兴就多活几年,”画恒说到后面颇有种耍无赖的感觉。
桂花好笑,这于情于理皆是为自己着想,自己又有何种理想拒绝呢,就算是拉这老人一把,师父也得认定了。
“愿意自是愿意,就是我已拜葛隽为师,如今你可就是二师父了?”桂花沉吟片刻,就指出了关键问题,这江湖人皆是一身傲骨,何曾愿意屈居人下呢。
“这倒无所谓,我画恒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经历了,何在乎这般称呼虚礼,”画恒爽朗一笑。
“那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哎,徒儿快快请起,晚上咱烧一顿好的,向众人宣布你是我徒儿的消息如何?”
桂花抽了抽嘴角,怎么自己感觉当你徒弟正好给你做饭,当厨娘啊,桂花甩了甩脑子,试图将这种想法挥去。
“徒儿谨听师父吩咐,”
“嘿嘿,好的,那徒儿就去厨房忙吧,为师为你去找帮手来啊,”
得了,对于画恒找自己当徒弟完全就是为了吃的想法,如今桂花是深信不疑了!
自此之后的桂花为了养好画恒的身体,在无形之中精进了自己的厨艺,更是在画恒酒足饭饱之下,遭受无情的摧残,一招一式有了专人指导桂花确实是避免走了许多弯路,习武一途可谓日行千里,但是画恒也是个狠心的,一招一式恁是让桂花丝毫不差,差一分一厘都将从头开始练起,日复一日唤醒了桂花的身体记忆,就算此刻桂花失忆了,按照身体记忆,也依旧能够自保,甚至反杀敌人了,这便是身体记忆的好处。
当然桂花的医术也是不敢懈怠,虽说几本医书和陆吟给桂花的《毒经》,桂花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但是依旧有许多疑问,桂花一一标注整理了下来,有的再和喜儿和良儿讨论的过程中解决了,有的却是依旧不懂,只等葛隽和陆吟回来教教自己,当然也或者是缺乏看病治人的经验所致。
想到陆吟,桂花微微叹息,自从陆吟上次回来一趟,考察一遍浅显的功课顺带抽风非要去看日出之外,到如今大半年光景未曾回谷,桂花就纳闷了,这陆吟修的可是《毒经》啊,他外出游历难道是为了毒死人?解决社会人口增长问题,或者锄强扶弱,想一想陆吟眦睚必报的性子,桂花觉得还是去祸害老百姓的可能性更大。
被桂花惦记的陆吟,此刻正在审讯一名犯人,正审的不耐烦,突然打了喷嚏,陆吟倒是笑了,难道是自己的小师妹想自己了,想到如此陆吟的脸上绽放出一抹荡漾的笑容,对面的犯人缩了缩身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一旁邢一抽了抽嘴角,十分有眼力劲的接替陆吟的活,陆吟转身走出审讯室,外面阳光正刺眼,抬手挡了挡,心想这阳光也是如此可爱,像极了那天和桂花小师妹一起看的日出啊。
羊肠小道上,着一袭暗红色袈裟的绝色和尚,驻足在路边,瞧着南北两个方向,似乎在思考要走哪边,不过须臾,便抬脚走向北方,北方是京都的方向,也是万佛寺的方向,而南方却是医仙谷的方向。
当然南方也是南诏的方向,边境有镇南将军上官仪驻守,比邻边境的也是药王宗的地盘,葛隽就在此处,本是与桂花约好的三个月便可回谷的葛隽却是身披喜服,坐在锁着的房间里,低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众生芸芸,人间百态,各处自有各处的风景,命运的齿轮却能够包含万物,安排着所有既定的剧情前进,当然似乎也有遗漏的意外,只是未曾发现,或许已经发现了,只是在期待会发生什么更精彩的事情吧,绝色的和尚嘴角始终挂着浅笑,一双妖冶的眸子似是宇宙之空,涵盖无数星辰光芒,让人望之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