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了半宿才睡着的林可安一大早就被簪绣从床上拖下来,她呆愣愣的坐在铜镜前,半天才迷糊过来,看着镜中略显浮夸的自己问道:“簪绣,你今日怎么为我梳这样一个隆重的头发?”
簪绣一边拿着一个十分华丽的钗在她头上比着,一边回答:“小姐,刚才老爷进宫前,吩咐奴婢,说是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种的牡丹开花了,娘娘不愿辜负花颜,邀京中贵女前去赏花,其实这事奴婢一早就知道,但是老爷本来不想您去的,说您自幼体弱,与贵女们皆不熟识,去了怕是会不自在。就没同您说,老爷今早才改了口,应该是觉着您如今身体也算是硬朗了,这样总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多出去透透风,多参加几次一来二去不总该是熟了。”
林可安点点头,任由她捯饬,折腾了半天,簪绣总算是把她收拾好了。
簪绣为她选了身白色的软银轻罗百合裙,戴上绞丝银镯,白玉耳坠,赤金盘螭巊珞圈,将她的头发高高绾起,戴了支紫玉镂金簪,似乎是害怕她在一众贵女面前败下阵来,又给她簪了一个玉蝴蝶纹步摇。未施粉黛,却也明丽动人。林可安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蹙起眉来,眼眶已经不再发黑,微微胖了一些,眼角竟然透出一股媚色,若是再长两年……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走了好久才到,到了宫门口,被拦了下来。没阶品的贵女不准坐马车进宫,都是要下车步行的。
林可安一下马车就被眼前的王城震撼了。
庄严肃穆,透出霸道的王者气息,若是说林府像一本古籍,透出一份古韵,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那王城便是古色古香的藏书阁,一砖一瓦,皆为厚重。
说起来林可安是进过一次王城的,只是那次与长宁公主共乘一辆马车,公主玉驾,自然不用下车,她也跟着沾了点光,不过只在公主殿内歇了一会,二哥就将她接走了,也没机会多看看宫中景色,不知一会能否走走看看,只是宫门城墙都这般好看,宫中景色只怕要是人间仙境了。
正想着,又有一辆马车驶来,从车中走下一个小美人,身量比她高些,体态匀称,胖瘦适宜,不像她太过消瘦,衣服都撑不起来。
那位小姐看到了她,浅笑盈盈朝她走来,向她行了一礼,林可安赶紧屈身还礼。
那厢柔柔的开口:“小女薄灵初,家父乃大理少寺卿薄岩,小姐瞧着有些眼生。不知是哪位府上的?”
大理寺少卿?是隶属二哥的人,登时觉得这位姑娘很是顺眼,也温柔回道:“小女林可安,家父林兆。”
“原来是林太傅的千金,素问林小姐体弱,甚少出门,看小姐如今情形,身体已经将养的大好了。”
寒暄了几句,两人一同进了宫,一路上谈天说地,林可安只觉与她相见恨晚,立时姐妹相称。没一会儿就到了坤宁宫。一名宫女引着到了主殿,皇后正端坐着饮茶,和几位贵女说话。
半屋子的莺莺燕燕,林可安却一眼就看到坐在皇后身边的长宁公主。还真真是一颗明珠,衬的其他贵女黯然失色。
两人恭恭敬敬的上前行大礼,皇后一脸慈祥的赐座。
林可安偷偷打量凤座上的皇后,只觉得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她们这位皇后娘娘她也是略有耳闻的。皇后出身颇高,是多年前京都中第一大家郑家的嫡女,郑家世代武家,满门皆是虎将,可皇后娘娘却是柔柔弱弱的,没有一点悍勇之态。一看便是万般荣宠着长大,被教养的大方端庄。
皇后看了林可安几眼,笑盈盈的朝她开口:“瞧着倒是眼生,可是林太傅的千金?”
林可安忙道:“正是小女,先前一直病着,未曾拜会娘娘,近日身子爽利了些,总算能赴娘娘邀约,进宫一睹天颜。”
“病了这么久,总算是好了,还好没有错过花期,想来以后也是个有福的。可瞧着还是太过瘦弱了些,需得好好补补才是。本宫近日新得了几株天山雪莲,等离宫时,带回去补补。”
林可安连忙跪下谢恩。听出皇后话里的意思,腹诽道,错过花期?她才十四岁好吧,还没及笄呢,连花骨朵都算不上。
“哎,这天山雪莲母后可是连我都没给一株,一见到这样标志的林小姐,连女儿都不疼了。”长宁公主走过来轻轻扶起林可安,委委屈屈的说。
众贵女知晓她在说笑,十分有眼色的轻笑起来。林可安一脸莫名其妙,但见众人都笑了,也撑出一个笑容来。
皇后也笑起来,还佯装严肃道:“人家林小姐大病初愈,身子孱弱的风一吹就能倒,你比人家大几岁,还这般争嘴,也不害羞。”
公主也笑道:“女儿知错了。”然后从手上摘下一支玉镯,放在她手上道“这只镯子就当给林小姐赔罪了,还望林小姐不要嫌弃。”
长宁公主来了这样一出,就把气氛活动开了,一众贵女又七嘴八舌说了几句,这大殿便热闹起来了。然后今日的正事便开始了。
皇后领着众人到了御花园,一座凉亭周围种满了牡丹。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一众贵女跟在皇后身侧,林可安偷偷注意到皇后周围的贵女家中阶品依次降低,比如正在皇后身侧谈笑宴宴的乃是安国公的嫡女,林可安略一转头,瞧见薄灵初恭敬地立在外围。
皇后赏了一阵,便倦了,打发了诸位贵女自行去赏花,自己坐在凉亭中饮茶。贵女们三五成群谈笑赏花,林可安转身看见薄灵初局促地立在几个贵女身边,想要搭话,对方却不理不睬。这情形和从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在这群贵女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啊。
林可安脱离自己身边贵女的圈子,走到几株开的甚是鲜艳的牡丹面前轻声唤来薄灵初。温声问道:“薄姐姐快看这几株牡丹,开的甚是烂漫,倒叫我生出几分惜花之心,也想在自己园子里也种上几株,姐姐可知晓这是什么品种的牡丹?”
薄灵初也是个聪慧的,再加上自己家中后院不宁,见惯了各种手段,立时便明白过来,她在为自己解围,朝她感激一笑,顺着台阶说下去了,她指着面前的花道:“这是魏紫和五洲红,我家中也种了几株,妹妹若是想要,改日我遣人送去些。”
一众贵女玩闹了半天,一个小太监突然高呼道:“太子殿下到,陆大人到。”
闻言林可安脸色骤变,仿佛被定住身形,脊背发麻。
贵女们立即分列两行,向太子行礼。林可安也被薄灵初拉到一边。
林可安稳了稳心神,这才明白过来,就说皇后娘娘无端开什么赏花会,原来是给太子殿下挑妃子啊。
她微微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位太子殿下,顿时觉得满眼惊艳,眼前的青年,身材高挑,面冠如玉,透出一股子书卷气息,脸上一直挂着笑,温温润润的,全然不似陆云峥那样冷峻让人不敢亲近。
太子和陆云峥快步走到皇后面前跪下行礼,皇后嗔怪了几句说他来晚了,才让他们起来。太子才对旁边说了句免礼。
林可安腿半弯这么一会,猛然站起来,膝盖突然抽痛一下。薄灵初扶着她才勉强站稳。
谁知这竟然吸引了太子的目光,林可安心道不好,这下要被一众贵女记恨了。
“这位可是老师的千金,听老师说一直病着,如今才总算是大好了。果然看起来气色不错,难怪这些天老师一直眉开眼笑的。”
林可安屈身行礼道:“正是小女,谢太子殿下关心。”表面一片风平浪静,心中仰天长啸,诸位贵人不要这样提升她她的存在感,她真的不想被诸位贵女视为眼中钉啊。
好在太子说了一句免礼,就转身和皇后说话了。林可安正想松一口气,就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正盯着她,不,正审视着她。她转过头正好和陆云峥四目交汇。只觉瞬间心脏跳到嗓子眼。
陆云峥朝她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被人发现的窘迫和慌乱。然后移开了目光。林可安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二哥为什么那样看着她?难道是认出了她?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