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许是处在山腰的缘故,山林间露水极大,晨雾也浓郁得很,整个观澜道观在雾中如同仙境。
林夙起的很早,练完一套晨功后,看见了来送早食的清风小道士。
吃食虽然简单,但别有一番风味,林夙吃得一点不剩。
林夙吃完后在门外站了许久,享受着这清新的空气,在稍稍能从浓雾中瞧见太阳时,林夙转身回到了厢房。
林夙很快收拾好行囊,而后将门关好,按照之前清风小道士的通知,来到了昨日的偏殿。
林夙不是第一个到来的,在他进来之时,已有数十人等待。
但所有人都是一个神情,那就是兴奋。当然林夙自己也不例外。
小半个时辰后,偏殿再次人满为患,最后到来的,是观主周德道和顾青一行人,以及那个庄稼汉李贺。
周德道扫视一圈,点点头。
手中拂尘一甩,没有过多寒暄,周德道转过身。
“诸位请随我来。”
众人纷纷起身,紧跟在身后。
林夙原以为上山之路会比较崎岖,却没想到是一条极为平坦的大道,不过这条大道隐藏在主殿之后,是说从未听闻有人踏上过观澜山顶。
林夙越发的好奇了。
观澜山高一千二百九十六丈,观澜道观位于中间的位置,也就是说,还有六百多丈的高度需要攀爬。
应该和从山脚到道观的时间差不多。
林夙紧了紧包袱,在心里想到。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紧跟着一大群人,他数了数,除去周德道不算,他们一行人共有四十七个。
许是道路平坦的原因,加上亢奋的心情,众人行进速度不慢,在林夙后背淌汗之时,走在最前面的周德道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平台,看见周围没有更高的地方了,林夙猜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山顶了。
这里虽然不大,但站下他们一群人还是绰绰有余。而让林夙比较意外的是,靠近边缘的地方倒是山石嶙峋,脚下这一片区域却是像被特意修缮过一番,极为平坦。
林夙心里渐渐泛起了迷惑,先前听闻一事先生所言,那观澜宗就在这观澜山顶。可如今一看,这里却是空无一物,更不见任何建筑。
唯一特别的是,在这山顶最北边的位置,有一棵几乎可以用遮云蔽日来形容的老树。
老树开枝散叶,投下一片阴凉。
晨雾已经消散,但周遭还是有些许薄雾环绕,想必就是以往在山下往上看时,那常年不散的云雾了。
林夙微微喘着粗气,看着那依然云淡风轻的观主周德道,暗叹此人果然深藏不露。
周德道也不说话,在众人目光中走到老树下,将手中拂尘一挥,千万拂尘丝随之摆动,扫在了需要几人才能合抱的树干之上。
一道闷响在所有人心头炸开,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要打开的感觉。
神奇的事发生了,以那大树为中心,就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劈开一样,环绕周身的薄雾居然朝两边退开。
林夙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什么,当薄雾彻底退去后,他看见了老树身后的场景。
那是一根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铁链,缠绕在大树根部,另外一端,却是直冲空中。
“那是……”
林夙瞳孔一缩,他看到了铁链尽头的东西。
那是一座观澜山之外的山。
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山!
那座山就像风筝一样悬浮在空中,而这根铁链就像是放风筝时的那根线。
惊呼声四起,皆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这一切就像是神迹。
“周观主,这是?”
顾青上前一步,虽然他也失神片刻,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那座山,便是观澜宗。”
周德道双手捧着拂尘说道。
“那我们该如何上去?”
观澜城另一顶级家族,王家的领头人说话了,他身边站着一位少女。
他的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的问题。
“自然是从这铁链上去。”周德道说道。
但还未等王家的人继续追问,周德道就将拂尘高高抛起。
拂尘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游荡一圈,然后稳稳停在了老树顶端。
哗哗哗哗——
这时,老树抖动起来,数之不尽的树叶就像是活了过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些树叶居然纷纷脱落,化作无数只叶蝶,朝那铁链飞去。
只是几个呼吸间,原本繁密的树冠,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丫,就像是一下子从盛夏走到了寒冬。
让众人更加震惊的事发生了,那由树叶化作的叶蝶居然以那铁链为主干,铺成开来一条大道,直通空中之山!
林夙偷偷看了一眼顾青旁边的李贺,发现后者表情依旧,不见任何起伏。
“诸位请吧,只有持有令牌者方可踏上此道。”
周德道一抬手,收回了半空中的拂尘,而后对着众人开口道。
闻言,很快就有十多个人从队伍里走了出来,自然也包括林夙。
林夙留意了一下,这十七人中有男有女,不过年龄都不大。有那顾家少爷,也有王家小姐,还有之前在凉亭有过照面的华服少年。
除去那神秘的李贺,林夙应该算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了。
“烦请诸位与贫道在这里等待一下,等大会结束后,若有不合格之人,会有人护送下来,届时再一同离去。”
周德道朝着众人拱手。
林夙看着与族内长辈告别的少男少女,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第一个踏上了叶蝶之桥。
这由叶蝶组成的桥梁倒是出乎意料的平稳,林夙放下了心,步伐渐渐迈大。
“原来你也是来拜门的,还以为以你这个年龄是护送哪个弟弟妹妹来的。”
正走着,林夙耳边传来了声音。
一抬头,发现正是那李贺。
“前辈说笑了。”林夙神色微动,不知这李贺搭话的用意,也就没敢多说什么。
“你倒是谨慎得很呐。”
李贺深深看了一眼林夙。
林夙皱起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笑问道:“晚辈不知前辈此话何意?”
李贺也不说话,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林夙。
“晚辈先行去了。”
林夙被看得有些发毛,见李贺没有说话,他拱拱手,脚下加快几步,拉开了与李贺的距离。
虽然知道此举可能会得罪李贺,但林夙还是不想和此人有过多牵连。
“呵呵,有点意思,观澜宗此次一共十五枚令牌,我这枚阴令暂且不谈,你手中的令牌从何而来呢?”
李贺停下了脚步,盯着林夙的背影自言自语。
“二十多岁了,还来拜门大会,在这群十多岁的小崽子里面,不让我注意你都不行啊,难不成……你也是冲着那观山一脉而来?”
李贺收回目光,将头顶的草帽往下压了压,挪动了脚步。
观澜宗内某处密室。
一面足有一人高的玄光镜立在最中间,它的面前,站着三个人。
玄光镜里面显示的画面,正是那叶蝶之桥。
“这李贺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三人当中,站在最前面的老者说话了,此时玄光镜里面正是戴着草帽的李贺。
“查过了,一介乡野散修罢了,大概十年前来到这观澜城境内,修为不高,至于他手中的观澜阴令从何而来,就不得而知了。”
站在老者后右侧的中年男人回话道。
“阴令一向发放不多,老朽依稀记得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年前,如今出现在这李贺手中……”老者摇摇头,吩咐道:“但宗门之规不可违,落苦,此人你要多加注意。”
老者扭头,看向刚才说话的中年男人。
“我知道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
“宗主,昨日观山一脉异动提前,然后这李贺就拿着阴令出现了,此事有些蹊跷,我觉得需要封山彻查一番。”
老者左边站着的也是一个男子,年龄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三人之中就属他最为年轻,此人沉思片刻后如此说道。
“哼,这李贺不过就区区神盘修为,能掀得起什么风浪?还封山?你赵堪悬不觉得太小题大做了吗?”
老者还没说话,之前那被称之为落苦的中年男人就冷哼一声,斜蔑赵堪悬一眼后说道。
赵堪悬看也不看说话的叶落苦,而是对着老者拱手道:“堪悬只是觉得观山一脉的异动提前着实诡异,加之拜门大会就在眼前,容不得大意啊。”
“呵呵,堪悬此话不无道理,我看此次拜门大会就交由你负责了,不过封山倒不至于,以免引起些不必要的骚动,至于那李贺,多多留意一下吧。”
老者对于两人的针锋相对倒是视若无睹,言语平淡。
“宗主,这……”
叶落苦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老者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脸上隐隐浮现出怒气。
主持这拜门大会,绝不是一个苦差事,里面油水可不少。
“宗主,叶某记起还有几炉丹药还在火上,就先行告退了。”
叶落苦深深看了一眼赵堪悬,便拂袖而去。
“堪悬,这次拜门之人有多少?”
老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看了一会儿玄光镜后又问道。
“除去那些原本就有修为的人,未修行者共八十三。”
赵堪悬掩下脸上欣喜,而后作回忆状。
“那枚被一事斋拿走的令牌,应该也在这群人里面吧。”老者继续问道。
“是的,就在这十七人里面,应该就是走在最前头那个。”赵堪悬说道。
赵堪悬说完,身子往前面探了探,看清了林夙的长相后,脸上突然出了变化。
“宗主,他……”
赵堪悬转过头,林夙的长相让他心神震荡起来,看着沉默的默云子,赵堪悬欲言又止。
“此人你多多照料一二。”
老者看了一眼玄光镜里面的林夙,很奇怪,他对于赵堪悬的反应视若无睹。而是十分平淡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是,宗主。”
赵堪悬目送老者离开后,他转头看向玄光镜,盯着林夙的身影若有所思。
而后大手一挥,偌大的玄光镜便消失不见,接着也离开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