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宗每年都会有一次拜门大会,在结束后,会有三天的适应期。
要知道还未接触修仙的人,若是冒然引灵力入体,很容易就会损伤经脉。而经脉就是运送灵气入体的通道,如若有损,对其往后修行有很大影响。
所以这些新入门的弟子,都会在观澜圣山居住上三天时间,呼吸其灵气,让身体慢慢适应。
之后,才会开始真正的修炼。
观澜宗全宗上下约有两千人,其中弟子占了绝大多数。观山一脉弟子较多,有一千六百余人。而作为内门的澜海一脉,弟子却不足百人。
这十多倍的差距,足以证明澜海一脉的地位。优越的修炼条件和更多的资源倾斜,是所有人打破头都想进入内门的原因。
在观澜宗不论内门还是外门,头一个月都是如同凡俗书院一般,会有一个专门讲师负责引领入门。待打好基础后,再跟着各自师尊进行深入的修炼。
一般来说,观澜宗每位长老名下都会有弟子跟随,而往往修为越高的长老,名下弟子便会越少。
拿观山一脉来说,因为是外门,弟子人数众多,所以一般每位长老名下弟子有几十人是常有的事。而作为内门的澜海一脉,每个人都是千里挑一的精英。就不太适合大学堂般的授课方式,所以每位长老名下往往只有数人跟随修炼。
所以也就促成了许多派系。
当然,并不是所有长老都会带弟子。观澜宗里还有许多清寡长老,一心只为求道,不问宗务。
早起的林夙在练过一套晨功后,来到了位于澜海一脉最北边的涧草堂。
涧草堂座落在一片竹林当中,旁边有一条山涧流淌。
当林夙踏进涧草堂后,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林哥,这边!”
林夙正准备找位置坐下,就听到有人在叫他。
是先前在那凉亭有过照面的华服少年,没想到此人也进了内门。
林夙投以微笑,这也算得上是相熟之人了。
“来,林哥,坐。”
那华服少年连忙招呼林夙坐下,然后又指了指旁边几人。
“这是王知予,那个有点拽的是顾川,你们都是观澜城里的,应该认识,对了,还有这个……”
对于他们会坐在一起,林夙也不意外。到了一个陌生环境,抱团取暖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华服少年倒是自来熟,满脸热情地为林夙介绍,林夙点点头算是见过。
不过那顾川没有什么反应,他瞟了一眼林夙,抱着双手冷哼了一声。
林夙倒不会计较这小孩心性的举动,在这里的哪个不是出类拔萃之辈,有点傲气是在所难免的。
更何况,所有风头不都被自己抢了不是。
“对了对了,我叫刘进宝。”
最后,华服少年指了指鼻子,
“我来自松林县。”
林夙回忆了一下,观澜城境内,的确有一个叫做松林的县城。
“对了,林哥,忘了恭喜你啊,被收为了宗主的亲传弟子,前途无量呀。”刘进宝一拍脑袋,对着林夙贺喜道。
林夙脸上浮现出笑意,这大大咧咧的刘进宝,倒也有趣。
“刘进宝,少说点话,大家都看着这边呢。”一旁的王知予娇嗔道,小脸微红,她很不适应被人注视的感觉。
“那有啥,我爹爹说了,大家能走到一起,就是有缘。”
“大家好呀,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说罢,刘进宝还朝着周围挥了挥手。
林夙有点无奈,他收回了对刘进宝有趣的评价,这小子明明就是憨啊。
“哗众取宠。”
一直旁观的顾川说话了,眉宇间嫌弃意味浓郁。
“嘿,顾川,你这话啥意思?”刘进宝不乐意了。
“我师父说了,进了观澜宗不要以为资质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许多人就是因为自恃天资而蒙蔽了双眼,不思进取荒废修为,最后泯然众人。”顾川没搭理刘进宝,视线似有似无地往林夙这边飘来。
“可有些人连为所欲为的资格都没有不是?”
林夙挑了挑眉,语气中尽是揶揄。顾川的话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这又不是观澜城,林夙可不会惯着他。
“你!”
顾川猛地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他没想到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咳咳。”
其他人正准备看热闹,就听到门外有人咳嗽,而后一个佝偻老人慢慢走了进来。
“顾川,这节课你不用听了,出去站着。”
孙非难将手中抄本放在了桌上。
“孙长老,我……”顾川刚想说话,就被孙非难打断。
“站一天还是站一个月,你自己选,我想叶落苦还是不敢来向老夫求情的。”孙非难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冷不热。
顾川欲言又止,最后狠狠瞪了一眼林夙,便摔门而去。
“居然真的是孙长老讲课,赚大发了啊,还好我过来了。”
看见孙非难,讲堂上有人惊喜道。
要知道为期一个月的讲课一般是由普通长老负责的。而这孙非难,可不是普通长老。
所以许多提前得到消息的弟子都赶了过来旁听,哪怕他们已经正式踏入了修途,这基础的讲课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但在孙非难讲授下还是会别有一番收获。
“林夙,坐那么远干嘛,到这边来。”
孙非难抬头巡视一圈,而后冲着林夙喊道,用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那位置上本来已经坐了一个来旁听的弟子,原本心里还在窃喜。忽然听闻此言,他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极不情愿地搬离了座位。
林夙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倒是一表人才,”孙非难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话语突转道:“小子,要不过来我这边如何,至于默老头那边我亲自去说。”
林夙刚想坐下,就听到孙非难这么说,一下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这么怔在了那里。
“孙长老,这……”
“罢了罢了,你小子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怕是现在心里偷着乐吧,哪愿意来我这个糟老头子这里。”
孙非难看了一眼纠结的林夙,脸上佯怒道。
“弟子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林夙正准备解释,就被孙非难抬手打断了。
“嘿嘿,放心,强人所难之事老夫还干不出来,不过以后如果在修炼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孙非难笑道。
“那先多谢孙长老了。”林夙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到二人的对话,底下但凡是对孙非难有所了解的弟子眼中都流露出羡慕嫉妒之色,能被孙非难亲自教导,那是何等的荣幸。
要知道,孙非难在成为太上长老后,就再也没收过徒弟了。
门外的顾川听到堂内的对话,慢慢攥紧了拳头。
“该死的林夙,早晚有一天让你好看。”
顾川牙齿磨得咔咔响,若不是李贺前辈吩咐多多留意这林夙,他怎会故意找茬,以至于被孙非难轰了出来。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讲课就正式开始了。
“世人若泥胎,浮沉苦海,若无命舟搭乘,终将沉溺其中,难保自身,不过百年光阴,便化为一抔黄土……”
“修炼一途很是不易,不要以为你们天资聪慧,就能懒散对待。”
“番才我的话里面,就包含了修炼的前三个境界。”
“引灵气入体,盘踞苦海,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丹田,当灵气达到一定程度后便化作命舟,亦是神盘。”
“而后寻天命,孕圣胚。”
“神盘,天命,圣胚,这便是修炼的前三个境界,其中神盘尤为重要,只有打好了基础,才能使之后的修炼走得通畅……”
……
林夙听得津津有味,原以为这讲课会如凡俗的教书先生一般枯燥乏味,没想到在孙非难口中竟是如此有趣。
“孙长老,这神什么来着,对,神盘是什么东西?”
讲堂上,刘进宝举起了手。
孙非难端起清茶喝了一小口,然后才继续讲解道:
“神盘你们可以理解成世俗中所说的胎盘,不过胎盘孕育的是生命,而神盘孕育天命。”
“天命人皆有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人寻得了天命,拨开云雾见天明,但更多的人却是终其一生都寻不得天命,这其中的关键要看自身感悟与造化,所以神盘境界与天命境界,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时间在慢慢流逝,涧草堂外日头渐渐高照,快要临近正午了。
“想要铸造神盘,所需的是天地间游荡的灵气,而要吸收这些灵气,就必须要修行特殊的功法,世间入门功法万千,在我澜海一脉,最为出名的,便是这江河入海流。”
林夙看着孙非难举起的小册子,古朴的封皮上写着江河入海流五字。
“此功法在放课后一人会有一册,回去后要多加勤勉,仔细研读。”
孙非难说完后放下了手中小册,此时讲课已经慢慢接近尾声。
“修行一途讲究循序渐进,万不可急功近切,届时出了差错,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孙非难慢慢站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
“我辈中人皆说修行便是寻天道,可老夫不这么认为,天道难寻,多少前辈大能寻天道不成,最后葬身在岁月长河当中,千百年后,又有谁能记得他们?”
“所以在老夫看来,寻天道倒不如说是顺天道!”
此话一出,除却林夙这些新人没什么感觉,其余旁听的弟子纷纷眼前一亮。
他们在这旁听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孙非难独到的修炼见解,单单就顺天道这三个字,就能使他们受益非凡。
“顺其自然,顺应天道,可求,但不可强求,修士修行最注重的不应该是修为,而是修心。”
“你们,可否明白?”
孙非难停下了话语。
林夙倒是似懂非懂,但仔细咀嚼下又感觉口舌生津,这些话就仿佛是黑夜明灯,让他隐隐约约知道了接下来该如何去走。
“林夙,虽然你现在已经错过了修炼的最佳年纪,但以你紫魂之资,老夫相信你还是能有所成就的,千万不要因为这个而自暴自弃,懂吗?”
孙非难转头看着林夙说道。
林夙虽然二十多岁了,但放在平日里绝不能说年纪大。不过在这学堂里,除开那些入门已久的弟子,其余人至多也就十八九岁。更别说今年才入门的新人了,没有一个超过十六岁。
林夙略显尴尬,他也知道孙非难是在鼓励他。的确,林夙也因为年纪问题有过些许的气馁。但听了孙非难一席话,他眼中慢慢有了自信。
“多谢孙长老,弟子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长老期望。”林夙感激道。
“孙长老,我记得几年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您还说超过十六岁还来修什么仙,不如下山卖大葱。”
讲堂上,有旁听弟子打趣道,顿时引起一片哄笑。
林夙也不气恼,他能听得出来这话只是打诨插科,并无恶意。
“冯波,老夫讲话你插什么嘴,扣除一个月薪给。”孙非难没好气地道。
“别啊,孙老,我错了还不成吗?”
闻言,那说话的弟子一脸哭丧,后悔不迭。
讲堂上笑声更大,连林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