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娘亲刚刚离去,不知道为什么,魏辽大将军之女魏依依在岳屏城的消息不胫而走,魏辽大将军一生征战多年,天乾人恨之入骨,于是便把对魏辽的怨恨转嫁到阿七身上。
先是原先住的地方无故失火,幸亏那晚李毅的娘亲因为不放心阿七一人在家,所以把阿七接到自己家住。那时候若不是大娘,阿七已经丧身在火海里了。
后来周围的人也知道了她是魏辽之女,纷纷冲进李家要他们交出阿七。李家甚至为此搬了家。可后来不知为何,阿七身边似乎有一双眼睛一样,总是能够迅速就找到她然后告知所有人。李家为此大受众人排挤,却依旧不离不弃地保护着阿七。
因为娘亲生时与李大娘交好,在娘亲去世后李大娘还依旧照顾着阿七,阿七一直对李家很是愧疚,于是在一个夜晚便悄悄离开了。
“李大哥,大娘现在如何?”
这时李毅突然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依依,你这次若是不急着离去,来看看我娘吧。”
阿七看李毅的反应大脑轰的一阵空白,“大娘......怎么了?”阿七小心翼翼地问道,的声音变得低哑,想要赶紧问清楚情况,可又害怕知道结果。
“我娘得了肺痨,可......”李毅说着平素沉静的脸上露出痛苦,眼中满是自责,“大夫说我娘没救了,也不愿意再来。原本她在床上已昏睡了三天,今日突然醒来,嘱咐着我来给你娘亲上坟,现在,是月灵在照顾她。”
“什么?”阿七心中一阵撕裂,又是一个亲人要离去了。
“李......李大哥。”阿七心里刀搅般的疼痛,她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些事情早已经不知难过为何物了,此时此刻,同样的感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又一次揭开了阿七心中深深的伤痕。
那一日她跪坐在娘亲塌旁,求着大夫救救娘亲,可是神情麻木的大夫只是兀自收拾着自己的药箱,然后不回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甩给阿七三个字:没救了。
阿七拉着大夫的袖子不让他走,大夫发了脾气,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但却是满脸的怒意。“没救了就是没救了,你别再耽误我时间。”
阿七哭得泪眼婆娑,那一天好像流尽了这辈子所有的泪水。躺在榻上的娘亲一动不动,阿七搂着娘亲的脖子,直到娘亲的身子慢慢变得冰凉,慢慢变得僵硬。
“阿七,和我回去见见我娘吧。”李大哥说道。
阿七对着李大哥使劲点了点头,便随着李毅一路下山往李家走去。
到了李家,李毅一路带着阿七来到了大娘的房间。大娘的床边坐着一个女子,女子见到来人满脸的吃惊,“你......你怎么回来了。”
阿七一心牵挂着大娘,只对着她微微点头,便随着李毅走到了塌边。
“娘,你看看是谁?”李毅对着榻上的人悄声说道。
阿七走近,只见记忆里身材有些许丰腴的大娘此时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皮肤干瘪瘪得包在骨头上,像是被晾在外面风干了很久。
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大娘。”阿七一声声唤着,眼泪扑簌簌直下。
榻上的大娘缓缓睁开眼睛,“是依依么?”
阿七抓住大娘的手,“大娘,是依依,对不起,我早该来看你。”
大娘的手已没了多少温度,此时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使劲地攥着阿七,“依依,真是你,真的是你。”
阿七声音哽咽,“是我,大娘。”
大娘的手抚上了阿七的面颊,“还活着,活着好,活着好啊。”说着眼中流下两行浊泪。
阿七早已泣不成声。
“好依依,你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阿七伸手放在大娘扶着自己面颊的手上,“依依过得很好,就是经常想大娘。”
大娘欣慰地笑了笑,“老天保佑,依依......咳咳咳......咳咳咳”大娘没说几句话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月灵赶紧端来了药,李毅伸手接过,扶起大娘亲手喂药。
大娘喝完药拉着依依的手没一会便又睡去了。
“这是大夫以前开的药,不能治病,只能让娘没那么难受。”李毅语气里满是无奈。
阿七想要起身出去说话怕打扰到大娘休息,可手却被大娘紧紧地攥着。阿七将脸颊放到大娘手上,默默地又流下了眼泪。
阿七一直坐在大娘塌前,不曾离去。李毅也一直在旁边陪着,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太阳慢慢西斜,月灵在房内点了一盏烛灯,然后静静地站在李毅身旁。
阿七这时才打量起月灵,那个和阿七一般大的女孩还是那么瘦小,只是如今看着水灵多了。她是李毅和阿七一起在大街上救回来的,遇到她时正在被三个乞丐打。那时候的她瑟缩着,眼神里满是恐惧。
如今,阿七看着大大方方地站在李毅身后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变化当真是极大。不知为什么,阿七看着她站在李毅身旁,总觉得说不出的和谐,似乎那就是应该的,李毅身边就该是她。
此时月灵也一直看着阿七,眼睛里不再是从前的躲闪,反而,有些身为主人的高傲。
“依依姐姐还记得我吧。”月灵朝着阿七甜甜的笑了笑。
阿七道:“你总叫我姐姐,你忘了么,其实你是比我要大上一个月的。”
月灵又抿嘴笑了笑,“习惯了,那我现在叫你依依好么?”
“你叫我阿七吧,我现在的名字。”
阿七低头为大娘掖了掖被角,一时没注意到月灵微黯的眼眸。
“天已经黑了,依依今晚便在这里休息吧。”李毅道。
月灵听罢看向阿七。
阿七看了眼窗外,果然天已经黑了下来,不知不自觉竟在这里坐了这么久。阿七犯了难,韩昱那边自己留了字条说是日落之前便回的。本来偷跑出来他或许都会不高兴。
“阿七很为难么?你在岳屏是不是已经有住处了呀。”月灵说道。
阿七还未回答,这时李毅在一旁轻声道:“你看娘亲她睡得多熟,很久没见她这么高兴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来,醒的时候若是见不到你,怕是又要伤心了。”
阿七看着榻上睡得正熟的大娘,即便是睡着嘴角都带了几分笑意。
“好,今晚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