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也不相信缘分,更不会相信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甚至从未有过联系的人会再次见面,直到现在我看着这个坐在我面前正一脸深沉地喝着柠檬水的老魏时,我才不得不感叹,缘分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你打算哪天去晓凡家?”我直勾勾地盯着老魏说道。
“还不确定,就最近几天吧。”老魏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这样吧,就定下个周六,我刚好也休班,我们一起去,怎么样?”我瞪大眼睛商量道。
“可以啊,你就算不说,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去,正愁没人一起呢。”他激动地说道。
“哎,对了,你光打算去晓凡家,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我满脸疑问地看着他说道。
“知道。”老魏喝了口柠檬水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
“行。”我点了点头。
根据约好的时间,老魏开车带我来到了晓凡所住的村子,到了一个胡同口,老魏停下了别。
“哪一个?”我坐在副驾驶激动地问道。
“这个胡同,中间那家。”老魏说着用下把指了指我旁边的胡同。
下车以后,老魏突然转身向后备箱走去。
“来,过来搭把手。”他打开后备箱说道。
“干嘛呀?”我一脸懵地走了过去。
“喏,拿着。”老魏从后备箱拎出两箱牛奶递给了我。
“我操,我忘了带了。”我这才想起来我着急来忘了带礼品。
“带什么?”老魏一脸懵地看着我说道。
“哎呀,礼品啊,看你带我才想起来,我总不能空手来吧。”我急得直跺脚。
“你这不也没空手吗?”老魏笑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里拎的两箱牛奶。
“哎呀,这不是你的吗,能一样吗?”我心里顿时感到愧疚万分。
“哎呀,一样,我这里还有,不会让你空手的。”说着他又递给两箱点心。
就这样,老魏拎着两箱鸡蛋两箱点心,我拎着两箱牛奶两箱点心,向胡同里中间那家黑色的木门走去。
走到门口,老魏放下手里的东西敲了敲门。
“婶子。”老魏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不一会儿,就听见门里边传出一个女人的回应。紧接着,门开了,一个扎着辫子的胖女人正站在门旁冲我们憨笑着。
“哎呀,原来是小宇啊。”胖女人笑道。
“忙着呢婶子,”老魏说着又伸手指向我介绍道,“这是我同学,之前跟您提起过,苏小雨。”
“哦,记得记得,快请进快请进。”
这时,我才想起来,原来她就是晓凡的后妈高秀琴,之前在电视里也见过,只是记不太清了。
秀琴妈将我们俩带到堂屋以后,刚放下手中的牛奶和点心,我就猛然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相框,正挂在堂屋门对着的那面墙上,而相片上的人,正是张晓凡。此刻,照片里的他,眼神依然透露着一股忧郁和凄凉,似乎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忍不住叹息,我赶紧将头转向琴妈。而此时的老魏以为我没看到晓凡的照片,所以又赶紧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眼神示意我让我看一看,我连忙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看到。
“你们俩随便坐,我给你们倒水喝。”琴妈说着走向了茶几旁。
“不用忙活了婶子,对了,怎么没见我叔啊?”
老魏这随口一问,顿时把我惊住了,在我的意识里,晓凡的父亲已经很可能已经去世了。
“他去猪场啦,马上就回来了,你们俩先过来坐着喝口水。”琴妈说着便招手让我们过去坐。
我们俩刚坐下喝了口水,和琴妈闲聊了几句,就听见有人开门,紧接着就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后便看到一个体格中等,皮肤偏白,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
“回来啦叔。”老魏笑着说道。
我随着老魏赶紧站了起来,我很难想象这位竟然就是晓凡的父亲,因为他看起来和我想象中得过癌症的人根本不一样。
“哟,小雨来啦。”晓凡的父亲赶紧走了过来笑着招呼道,“坐坐坐。”
我们四个人坐下后,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说起晓凡的事。当然,晓凡自杀的外因,我在电视上已经知道了,无非就是张父的漠不关心和琴妈的虐待。我最想知道的是内因,也就是晓凡在遗书中所提到的去月亮上找他的妈妈。而张父对这个内因的解释是,晓凡的亲生母亲在去世之前曾对晓凡说过,如果哪天她不在了,那就说明她已经飞到月亮上去了。而晓凡自杀就是因为他太想念他的母亲,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如此想念他的母亲,对此张父没说,但我认为,就是因为琴妈对晓凡的虐待,而恰巧张父对晓凡又漠不关心,而且应该是从晓凡写日记那天起,他就已经开始对这个家庭感到厌倦,可见他遭受委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致使他跳楼的导火索,应该就是那门荒唐的亲事,因为这门亲事是他不可拒绝的,更是他单凭写日记所不能排解的委屈,所以,他只能选择自杀,也就是他所谓的去月亮上找他的母亲。
而另一个让我疑惑不解的地方就是,在我们的聊天中,张父所提到的当年老魏的父亲捐给了张父二十万的医疗费。既然是捐赠,那肯定就是出于善心,可一次性捐赠二十万,如果仅仅是因为两人的儿子是同学这层关系的话,那可信度实在是不高。然而这其中的隐情,最终也还是让我在回去的路上刨根问底给问出来了,可最终的答案,我却迟迟无法接受。
原来晓凡在自杀的前一天晚上也尝试过自杀,只是被老魏碰巧看到给拦住了。也就是在这时,老魏得知晓凡自杀是因为母亲为了二十万的医疗费而逼迫他定亲。而与此同时,老魏也向晓凡承诺,如果他不再自杀,老魏便会想办法向父亲求得二十万。然而,令老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晓凡自杀并不单单是因为母亲逼他定亲,而是因为他实在太累了。就在晓凡在跳楼前,晓凡在老魏的枕头底下留了张字条,字条上写着:老魏,很感谢你能为我出二十万,但现在看来不必了,因为当你看到这张字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没办法,我实在太累了,我想要的不是金钱,而是一个属于我自己的休息的时间。
虽然晓凡自杀了,但老魏还是让他的父亲给晓凡家捐了二十万,因为老魏知道这二十万是不是一般的钱,而是救命钱。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二十万竟是用他的梦想换来的。因为老魏答应过他的父亲,只要他父亲捐了这二十万,他就不会退学,而且老老实实地考金融。所以,老魏当时说是退学,其实是转学,而且转到了市里一个教学环境十分严格的学校,但即便是很严格的学校,他最后也只不过考了一个专科,而且这学校就在北京。
我又接着问他演唱会是怎么一回事,他解释说那是他大学同学组建的一个乐队,正在开全国巡回演唱会,他想,既然是全国巡回演唱会,那干脆就凭这大学同学的关系把这乐队给拉到我们县城里来玩一玩。所以说,他现在并不是什么歌手,只是偶尔自己闲着时弹一弹吉他,他现在真正的身份是他父亲公司的副总经理。而之前在酒吧之所以骗我,是因为他早就料到我会和他一起来晓凡家,而来到晓凡家,我也自会明白他所做的一切,甚至是对我的欺骗。
回去以后,我便将老魏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叶晓涵。然而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叶晓涵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她对老魏的崇拜,反而感到更加的满意,甚至还变本加厉地催促我帮她创造与老魏见面的机会。
无奈之下,我只好隔三差五有事没事就拉老魏出去吃个饭或者看个电影,而且假装在无意中叫上了叶晓涵,如此一来二去,他们俩就彼此熟悉了。过了大概两个月,我渐渐地从他们俩之间抽离了出来。又过了一个月,他们俩便确定了关系,而提出交往的竟然老魏。果然,男人在这世上干得最有激情的两件事,就是要么搞女人,要么搞钱。而这两者不同的是,前者往往是主动,而后者往往是被动。而我没有女人可搞,所以就开始为开书店专心做起了筹备。
开店最重要的就是选址,因为它决定了以后的客流量。都说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然而开书店似乎不会受到性别的干扰,所以我就把目光投向了孩子。一开始我本打算开在我上班的学校门口,可后来一想,等我把店开起来以后还打算辞职呢,那到时候和那帮老师低头不见抬头见,估计得尴尬的要命,何况小学生的零花钱也不多啊,而且等店开起来有一段时日以后,我还打算卖咖啡,小学生也没有这种高雅情趣啊。想了半天,我最终决定开在县一中附近,中学生嘛,肯定看小说的巨多,而且还有早恋的,一边看着小说一边喝着咖啡谈恋爱,岂不美哉!
然而正当我准备把我的好点子告诉老魏时,老魏却抢先一个电话把我约到了酒吧。
当我赶到酒吧时,老魏已经开始独自喝起了闷酒,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突然间把我约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啊?”我疑惑不解地看着满面愁容的老魏说道。
“陪我喝杯酒吧。”他说着给我倒了一杯。
“不了,我下午还有课呢。”我摆了摆手又焦急地说道,“你快说,你到底怎么啦?”
“哎呀,我到底该怎么跟你说呢。”他双手捂着脸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事儿啊,直接说就是啦。”我更加的疑惑起来。
“她被包养过你知道吗?”老魏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我说道。
“谁?”我有些惊讶。
“叶晓涵。”他不停地撕扯着头发说道。
听到“叶晓涵”这三个字时,我是似乎并没有感到多么吃惊,因为从我刚进学校当老师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听到关于她被包养的言论。所以此时老魏所说的这些,也只是刚好填补了我对这些言论的疑虑。
“你听谁说的?”我好奇地看着他问道。
“就在昨天晚上,我们俩看完电影打算去开房,结果她就跟我说了她被包养的事儿,”他使劲儿挠着头说道
“唉,其实我在学校里也听过她关于这方面的一些言论。”我叹了口气说道。
“听你这意思,你是知道啊,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啊?”他一脸诧异地盯着我说道。
“都是谣传,没有证据,我怎么跟你说啊,再说了,你们俩当时聊得热火朝天的,我说了你也肯定不信啊,何况连我都不信。”我赶紧解释道。
“唉,行吧,都是我的错,我当初鬼迷心窍了才跟她提出交往,我现在越想越觉得恶心。”他喝了一口啤酒说道。
“那后来呢?”我皱着眉头盯着他问道。
“后来骂了她一句,我就回家了,唉,我烦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他说完便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镜。
没过多久他便睡着了。
后来,我把老魏送回家以后就回到了学校,回到学校我一打听才知道,叶晓涵今天请假了,没来学校,看来他俩是真的出事了。又过了两天,叶晓涵还是没有来学校,我有些急了,于是赶紧给老魏打电话,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关机了,而且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是。我有些急了,怕出事,于是下班就去了他的家,最终从他母亲口中得知,原来他出去旅游了,说是想出去散散心。然而没过几天,学校这边也很快传来了叶晓涵辞职的消息,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或许他们俩真的没有缘分吧,叶晓涵错误地以为老魏就是那个可以接受自己过去的人,而老魏则错误地以为叶晓涵就是他要找的那个纯白无暇的姑娘。
没办法,路都是各自选的,门也是自己进的,最终无论活成什么样子,自己都要坦然接受。
有些路,人们想走却不能走;也有些路,人们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有些路,走着走着,就回到了原点;可也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回不了头。有些门,走进去,可能就是另一番天地;也有些门,走进去,可能就要从头开始;大部分的门,进去了,都能出来,可也有些门,一旦踏进去,或许就再也出不来了。
后来,我的书店开起来了,在一个清静的午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我仿佛又做了一场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