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长为了让我锻炼锻炼交际能力,上班的第一天早上就让我在幼儿园门口接孩子,顺便还能和孩子的家长混个脸熟。
然而,当我站在门口看到那些带着孩子陆续朝这边走来的家长时,我突然间慌了,因为我发觉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些家长沟通,我的脑海里只有“你好、欢迎、再见、对不起、谢谢,请”这些所谓的礼貌用语,而那些所谓的社会上的客套话,我一概不知。情急之下,我只好从这几个当中选了最合适的一个词:你好。于是乎,我就来一个家长说一句你好,来一个家长说一句你好。
接完了孩子就开始上课,由于我没有什么教学经验,幼儿园园长便让我以助教的身份在我妹妹身边先学习一个月,这也算是试用期了。我妹妹所带的班是幼儿园里最小的一个班,比小班还要小,故曰“小小班”。小小班总共十八个孩子,年龄都在两到三岁之间,刚进教室的那一刻,他们都很开心地将我围了起来,并且争着让我抱抱,这让我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看着那一张张稚嫩而又可爱的面孔,我竟不自觉萌生了想长期留下来工作的念头。
然而就在下午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妹妹数落了我几句,也正是这几句,让我意识到,我长期留下来工作的这个决定似乎下得为时尚早。她说,我今天接孩子时和家长们打招呼的方式特别生硬,很死板,还说我是不是上学上傻了。其实这也没办法,一个高中生,整天待在学校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上课,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人际交往训练的话,那应该就是和同学之间的互相调侃与吹牛逼,甚至是吵架。当然,这些都是学生之间的。还有就是学生与老师之间的,但与老师的沟通,我个人认为,学生所训练的也只有“听”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听话”。当然也有一小部分的同学训练了沟通能力,只不过不太正宗,而这一小部分同学就是那帮不受管教并且还经常和老师顶嘴的差生。
果不其然啊,幸亏我对幼儿园老师这份工作的感情还没达到如胶似漆的地步,如此也好给我自己毫不犹豫辞职留有余地。这不第二天上班我和我妹妹就被园长叫去给痛批了一顿,原因是昨天小小班里的一个叫毛毛的小女孩儿回到家之后,她的家长发现她的裙子被弄湿了,于是打电话问了一下园长是不是毛毛在幼儿园摔倒了,园长不知道,就质问我们俩怎么回事,我们俩想了一会儿都一致回答说毛毛并没有摔倒,并且我妹妹还说,可能是毛毛上厕所时不小心尿到裙子上去了。但是园长对我们俩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她执意认为是我们俩玩忽职守,没有看好孩子,所以就把我们俩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对于从小就开始接受并且习惯了“奴性教育”的我来说,我自认为我是其锻造出的最合格并且最优秀的“产品”了,所以说接受批评简直就是小儿科。可我妹妹就不同了,她小学的时候就不受约束,喜欢上蹿下跳,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独自一人逛街买东西,高一时去买衣服砍价就直接将对方砍到怀疑人生,甚至对方都想拉住她帮自己卖衣服。按照如此自由洒脱毫不吃亏的性格,怎么能受得了这种委屈。于是她就是和园长理论起来。
“园长,毛毛的裙子是怎么湿的,我们确实是不知道,但我们也保证,她确确实实是没摔倒。她的家长要非得一口咬定是在咱们这儿摔倒了,那也得有证据啊,如果单凭裙子湿了就一口咬定是摔倒了的话,那这未免也太牵强了吧。”我妹妹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事情发生在咱这儿,咱就有责任啊。”园长说道。
“那她要是真的上厕所时不小心尿到裤子上了呢?咱也得忍着吃这哑巴亏吗?要不园长您打电话让她家长来,我和他们理论理论,警察抓人还得有证据呢,他们无凭无据,凭什么冤枉人啊!”我妹妹有些生气道。
“哎呀,好了好了,人家就是问问,也没追究我们的责任,以后注意点就行了。”园长似乎被我妹妹的气势给吓到了。不过后来听我妹妹说是因为她是所有幼师当中园长最器重的一个,上次生气差点就辞职不干了,结果被园长硬是给留下了。
此事翻篇以后,我开始有些忌惮了,一整天都在想我到底要不要辞职,因为我害怕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发生,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善于甚至是害怕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尤其像这种复杂的人际,况且还随时有可能发生争执。原本我还打算再好好考虑几天的,毕竟这第二天上班就要辞职,怎么也说不过去,况且还是通过我妹妹介绍过来的,我要是辞职,岂不是打我妹妹的脸吗。然而没成想,第二天下班以后我真的就下定决心辞职了。原因则是我妹妹竟要求我给小小班的孩子们树立一个威严的形象,因为在没有被他们摸透脾气之前树立威严形象有助于将来好管教他们。我妹妹了解我,她知道我是一个没脾气的人,所以她想让我趁早练习,并且尝试着不要轻易对孩子们露出笑容。可是,她却不知道,对于一个没有脾气的人来说,尝试着发脾气,绝非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还是一件很累的事。
就在下班回去的路上,我正盘算着辞职的事该如何向我妹妹开口呢,她却突然向我说起了她那些女同事的事儿。
“你以后上班可得防着点儿那些女老师。”我妹妹突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啊?”我一头雾水地问道。
“别看我和她们都处的挺好,其实,都彼此看不惯,女人啊,在一起都是互相攀比的,几乎每天都勾心斗角,那感觉就跟宫斗剧一样,谁得到器重谁就免不了被使绊子。”我妹妹叹了口气说道。
我妹妹跟我说的这些话,无疑是加速了我辞职的进度,因为我自己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我处理不了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也过不了这种每天勾心斗角的日子。回到家以后,我先是把我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我母亲,母亲二话没说举双手赞成我辞职。
然而这辞职也总得找个正当理由才是啊,毕竟我这才第二天上班就辞职,肯定会令人心生怀疑。于是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上技校,这也是我在退学前想到的一个打算。想到理由之后,我便在当天晚上就打电话告诉了我妹妹,我妹妹啥也没说,只是把园长的手机号发给了我,然后就是提醒我不要一大清早就辞职,说是园长信佛,忌讳早上听到不好的事情,让我等到中午再说。
向园长辞职以后,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但我马上就察觉到,这只不过是假象,事实上,我只不过是从一汪苦海又跳进了另一汪苦海罢了。既是苦海,所以我便要寻求帮助,实在不行就只能自救了。退学时,我才十七岁,还不到上班的年龄,爸妈又都是农民,也没有几个混得好的朋友,所以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最后走投无路,也只能去上技校。可是,对于我这个刚从正道上“脱轨”的学生来说,那些“旁门左道”,我还真一时间弄不清楚。于是乎,我开始咨询我的朋友同学,问了一大圈以后,我最终选了一个免学费而且还有贫困补贴的技校,可没想到的是,父亲此时也在村里的一个大爷那儿打听到了一所市里的技校,可听完父亲的解释以后,我却立马意识到父亲打听到的这所技校似乎是骗人的。因为听父亲说,这所技校叫什么“航空学校”,还说将来毕业以后会分配到北上广等发达城市的航空公司去上班。而我之所以说是骗人的,因为据我所知,在我们市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航空学校”。我告诉了父亲,父亲不信,非让我去网上查一查,我查了一下还是没有,父亲仍旧不信,于是乎,父亲拿到打听到的地址说要带我去看看,没办法,农村人对于北上广这种大城市实在是没有任何抵抗力,何况父亲还是爱子心切,望子成龙。
过了两天,父亲让我小舅开车载着我们出发了。
在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技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对于技校,我也是一知半解,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而且还都是听说了不好的一面,例如很乱,这一个“乱”字,足以让人心生敬畏,浮想联翩。大多数人听到“技校”这两个字,就如同听到“妓校”一般心生厌恶。
到了市里以后,我们爷仨照着地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小舅急了,就问我父亲是不是地址记错了,父亲也不确定,于是就打电话给了那个大爷,大爷给了父亲一个技校那边的联系方式,最终通过电话,我们找到了这所所谓的“航空学校”。这所技校,位于市区南部一个偏僻的位置,偏僻到我们已经到达技校临边的饭店了却始终没有发现技校的踪迹,或许不应该称之为偏僻,而应该称之为毫不起眼才是。直到我们爷仨在饭店里随便吃了点午饭出来看到几个学生模样的少年以后才发现,我们辛辛苦苦要找的技校原来就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