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概有五分钟,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皮鞋声,接着就听见老李一声吼叫:“你们俩先在门口站着!”教室里瞬间变得一片死寂,只见老李一掌推开后门,不觉一阵“杀气”袭来,所有同学面色铁青,不漏一丝声响,静候老李发落。
“都是快要成年的人了,举止还是那么轻浮,作为一个女孩子,首先就应该学会矜持,学会自尊自爱;作为一个男人,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人家一个女孩子,父母养那么大,不舍得打不舍得骂,是你说碰就随便碰的吗?!往后我要是再看到有这种现象发生,要是被我抓到了,那也就不用再上学了,回家结婚生子去吧!”;老李厉声喝道。
全班同学没一个敢抬头的,全都像是在低头忏悔一般,满面愁容,偶有几个女同学,实在憋不住,便偷偷捂嘴笑两声。
老李在班里转了两圈之后,又出去找纪东辰和李菲儿。过了大概有三分钟,李菲儿推门走了进来,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原本是一个受所有人羡慕的学霸,现在却突然沦为一个不成熟的与男同学举止轻浮的不矜持女孩儿。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放到谁身上,都难以承受,我仿佛看到了数万支寒箭从同学们的眼中射出,正中李菲儿的身上。虽然她从一进门就表现得十分镇定,但她的眼神却始终飘忽不定,像是在极力躲避着什么。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设崩塌”吧,生活就像一部电视剧,为了演好这部电视剧,家长从小就开始培养我们,然而光靠家长的培养是不行的,我们若真想塑造好自己的人设并且顺利地演好这部戏,还要必须时刻关注观众对自己的印象以及导演对自己的期望,甚至还要时不时地转换一下角色,我们知道自己很累,但我们始终猜不到自己哪一天才能休息,因为这部戏很长,与我们的寿命相等,或许真的只有到死去的那一天才能休息吧。想想看,这样真的有意思吗,我们到死都是在演给别人看,都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
这件事过后,李菲儿变得沉默了许多,她和纪东辰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嬉戏打闹,原以为我会为此感到高兴,可我却始终忧心忡忡,因为我总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果然,就在事情过后的第三天晚上,我突然发现,她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似乎有什么心事。我坐在座位上,背靠着墙,一直盯着她,她始终是低着头的,那一头沙宣短发,顺势垂了下来,几乎将她的脸全部遮住了,我能看到的,只有她那两片粉嫩薄薄的嘴唇。但我似乎能想象得到,那乌黑亮丽的秀发下白皙又满是忧郁的脸颊。有些事情就是如此,你想象到的结果总是比你得知的真实结果要更加让你激动不已。
那天晚上,我很好奇,就连一直追她的纪东辰都连一句话也没和她说。
回到宿舍以后,我始终心绪不宁,大脑一直在想李菲儿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间闷闷不乐的。虽然李菲儿最初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很安静的那种,但也不至于如此的安静。就在我冥思苦想之时,我突然听到了纪东辰他们仨的谈话。
“没事,她现在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钢牙仔龇牙笑着说道。
“那可不行,我这属于挖墙脚,要是传出去了,这叫老子以后还怎么做人呢。”纪东辰有些气愤。
“完了,这下好了,喜糖吃不了了。”胖子调侃道。
“嘿,我就纳了闷儿了,他都被劝退在家了,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和李菲儿的关系的?”纪东辰一脸懵地说道。
“估计是你们俩在教室外边罚站,被其他班的学生看见了。”钢牙仔想了想说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胖子又接着说道。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到一惊,甚至有些失落。我似乎听出了事情的原委,但是我又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听纪东辰的意思,好像是李菲儿有男朋友。这个消息,有如一剂猛药,直接侵入我的身体,我突然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我确信,这不是解药,而是毒药。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吧,那一阵疯狂的“电击”过后,我恍惚之中觉得,满脑子的忧虑和悲痛都开始渐渐消退,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虚脱与无力。我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喜还是悲,说是喜,眼泪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若说是悲,可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哭泣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我突然发觉,整个人空荡荡的,像是被掏空的皮囊一般,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但思来想去,却始终不知道到底少了些什么。我平静地坐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迷茫得要命。不知过了多久,我胖乎乎的女同桌吴晓莉戳了我一下:“哎,同桌,发什么呆啊,扫地了。”
我猛一转头,一个身着红色棉袄,脸色白皙,目光清澈但似乎毫无感情色彩的女生正手拿着笤帚站在我的左前方,我定了定神,发现是李菲儿,我不自觉地微抬嘴角冲她笑了笑,然而她却装作旁若无人地低头扫起了地,我坐在座位上一脸懵圈看着李菲儿,她似乎在有意地避开我,甚至为了不和我靠近,竟连我桌子底下的垃圾都不扫了。此时,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竟开口叫住了她。
“李菲儿。”虽说这一声我叫得很没底气,但叫完之后,我忽然觉得,我心头覆盖的那一层迷雾瞬间被吹散了。我也才意识到,原来我之前一直都很害怕喊她的名字,说实话,从她转到我们班的那一刻起,我从来都没有喊过她的名字。于我而言,只要是关于她的事,哪怕仅一点点不起眼的小事,哪怕仅仅是她的名字,在我这里,都是一件羞于启齿的心事。或许,我是真的把这些关于她的心事,当成了她的一部分,并且我傻傻地认为只要拥有了这些心事,就拥有了她的一部分,所以,我不敢把这些心事说出来,仿佛只要不说,就永远藏于心底,因此也就永远只属于我,哪怕仅仅是她的名字。
李菲儿听见我在喊她,猛然抬起了头,一脸漠然地看向我,刚和我对上眼,又赶紧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我很好奇,但我又不能直接问,所以只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冲她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我桌子底下的垃圾。或许是因为我这一个举动让她联想到我可能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她尴尬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扭扭捏捏地走到了我桌子旁边,弯下腰去将我桌子底下的垃圾迅速扫了出来,接着又赶紧用畚箕把垃圾扫了起来,最后头也不回地就走开了。她似乎很抵触和我靠得太近。
我实在是不解,我以为我哪里惹她不高兴了,为此,我心慌了好几天。可我又仔细想了想,我连话都没和她说上几句,怎么可能惹她生气。最后我不得不怀疑,会不会是我暗恋她的事被她知道了。如此一想,我更加慌张了。我开始每天注意她的神色变化,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在每天的饭点我都在满脑子想她。终于,一天中午在快餐店里吃饭时,我失魂的样子被老魏发现了,他开始盘问我。
“怎么了,想李菲儿呢?”老魏一边将米饭送到嘴里一边坏笑着问道。
“没有,人家有男朋友,以后就别再提她了。”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
“呵,就算我不提,你敢保证你不想吗?你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样子。”老魏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抿了抿嘴,“我猜,你现在正在为李菲儿突然冒出个男朋友而纠结呢吧?”
老魏总是能看透我的小心思,没办法,我的小心思就这么多,猜也能猜得到。但被人看透心思,难免有些不自在,就好像自己正一丝不挂地坐在这儿,任人观看,我不由自主地四处乱看,像一只过街老鼠,正在寻找可以藏身的地缝。
“想不想知道李菲儿的男朋友是谁?”老魏得意地笑着,他又开始卖起了关子。
我怎么可能不想知道,他话一说完,我就如同听到一个惊天大秘密一般,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谁?”说实话,我真的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所以,他话音刚落,我直接脱口而出,但我还是故作镇定,显出一副随口问问的样子。
“嘿,刚才还不让我提李菲儿,现在怎么这么着急啊?”看得出来,老魏想激我。
“切,想说就说,不说拉倒。”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我不说了?”老魏嬉笑着问道。
我不说话,把脸转向另一侧。
“我真不说了?”老魏见我不说话,又确定了一遍。
我还是不说话,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行行行,怕了你了,我说。”老魏无奈地说道。
“哎,这可是你自愿的,我可没求着你。”我笑着说道。
“还不是怕你为情所困,万一哪天你再想不开……”老魏显示出一副高尚的样子。
“行了,别废话了,你到底说还是不说?”我有些急了,赶紧打住他。
“说说说,当然说,”老魏稍稍坐直了身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其实李菲儿在高一时有男朋友,据我所知,他们到现在还有联系。”
“这个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就说她男朋友叫什么吧,现在在几班。”我急得有些坐不住了。
“叫许尧,高一的时候被劝退了,到现在还在家,不过,前几天听说他又要回来,说参加什么飞行员考试。”老魏又接着说道。
“劝退?他犯什么错了?”我瞪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你还真是老实巴交的孩子,高一时,处分通报都贴到各个班级去了,你竟然不知道?”老魏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我说道。
“没印象。”我傻笑着说道,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吧,那你猜他是犯了什么错误才被劝退的?”从他的表情上来看有些得意,似乎断定我猜不到,那我就随便猜猜好了,被劝退的话,无非就是抽烟喝酒,打架斗殴。
“打架被抓了?还是抽烟喝酒被抓了?抽烟喝酒不至于被劝退,那就是打架了。”我说。
“唉,你果然单纯,这些都不是,看来你真没看通报,”老魏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知道吗,其实那个通报上,有两个人的名字,你猜另一个人是谁?给你提个醒,那个人你认识。”
“这让我上哪猜去,我认识的人多了去了。”我一脸茫然地说道。
“那我再给你提个醒,那个人时刻都在你心里。你再猜猜看。”老魏说完,右手托着腮,微笑着看着我,这笑容看起来,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