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时之内到方面军部报道。”在位于一个集体农庄食堂的三十八集团军军部,德宾科少将放下电报,对静静地站在地图前的马可中尉命令道。
“是,参谋长同志。”马可立正敬礼。
“你的工作,”德宾科少将点点头,随后主动伸出手示意握手,“我们已经了解了。短短一个小时就收拢了一个加强连的兵力,而且理顺了混乱部队,给予他们信心,非常好,费克连科将军非常欣赏你。我们还了解到之前你也一直在前线,多次出色地配合我们的部队完成阻击任务。我很好奇,马可同志,你这样优秀的指挥员应该很容易就脱颖而出了啊?为什么战争爆发后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任何一份战报提到你?”
“我背了内务部的处分,参谋长同志。”马可依旧面无表情地与参谋长握手。
“什么处分?”
“很抱歉,参谋长同志,这是机密问题。”
德宾科少将苦笑着回答:“不管什么处分,在这种艰难的时刻都毫无意义了。你的组织——内务部第四边防大队早就打光了,你的上级的上级——苏维埃乌克兰人民内务委员会也在基辅全军覆没,谁还会在乎你的处分?”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德宾科少将举起左手搔了搔自己的头顶,舒展了一下纠结的眉头坐了回去,“铁木辛哥元帅亲自命令找你,一定是有什么关键的任务,虽然我很好奇到底为什么要如此郑重其事地找一个连级指挥员。立刻出发吧,马可同志。”
“是,祝您好运,参谋长同志。”
敬礼,转身,离开。马可中尉孤单的身影消失在了38集团军指。德宾科少将转身对参谋少校下达命令:“你去接替指挥马可中尉收拢起来的那个加强连,带一台电台。沿公路布雷,收拢散兵,阻击德军侦察部队,至少要坚持到明天晚上5点。”
“刚从死神镰刀下跑出来,又要让战士们去拔他的胡子。”参谋少校感慨着接受了命令。
“我们是布尔什维克。”德宾科少将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我们必须保卫祖国。”
又是一个人了,马可中尉骑着从集体农庄征用的自行车飞驰在东乌克兰的原野上。这里还没有经受战火的摧残,田野也没有前线那种挥之不去的腐臭味,田鼠和麻雀享受着最后的宁静。零星的闷雷一样的爆炸声从后面划过,那一定是红军一支支小部队面对敌人的最后一搏。战争爆发三个月了,全联盟最好的青年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像收割后的小麦一样倒在地里,与秸秆一起腐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一场失败接着一场失败,重大的损失接着重大的损失,新兵换了一茬又一茬。马可中尉早已有些麻木。害怕?并没有,马可中尉总是主动去承担最艰巨的任务,可是生无可恋的他每次都能活着回来,而那些怀着美好愿望的普通战士们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那么自己还能去自杀不成。
马可中尉被自己逗笑了,是啊,在残酷的战争中自杀,不是因为枉送了战士性命的愧疚,不是因为没能完成党的任务的耻辱,不是因为畏惧敌人的怯懦,而是单纯的不想活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笑容渐渐消失在马可中尉的脸上,恢复了自己惯常的与其说是平静,还不如说是死气沉沉的表情。其实我已经死了,马可想着,或者说,早就死了,甚至战争爆发之前就已经死了。
诚然,整个战线的全面崩溃,技术兵种的大量损失,明斯克与基辅两个主要加盟共和国首都的沦陷——苏维埃联盟已经到了最为艰难的时刻。不过对于马可而言,自1937年5月7日至今,每时每刻都是艰难时刻。
下午四点多,马可在西南方面军司令部跳下了自行车。
“欢迎!”不等值班军官通报,顶着内务部蓝帽子的胖上校便从司令部走出来,和蔼地笑着,“好久没见了,亲爱的克莱德洛夫。”
“您好,库可夫上校。”马可敷衍的笑一笑回应。
“唉。”库可夫上校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死气沉沉的,当时真不该让你执行那个任务。”
马可把自行车倚在围栏上,顺便在栏杆上刮了刮靴子上的泥:“我倒是十分感激您的命令,库可夫上校。”
“跟我来吧。”库可夫也不再寒暄,掩饰住不经意间流出的失望,迈开步伐进入了繁忙的方面军指——一个学生和老师都已被遣散的学校,马可紧随其后。
恢复建制并继续进行抵抗是西南方面军的当务之急,现在不是缅怀基辅战役烈士的时候,甚至总结经验都需要向后靠——基辅的巨大损失令整个乌克兰方向门户洞开,德国人可以在整个乌克兰草原上进行赛车,一直跑到没油为止。南方战线恶劣的态势淋漓尽致地体现在西南方面军的指挥部里,焦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二层建筑。
从跑来跑去的机要干事和参谋中艰难地挤过,库可夫上校最终带着马可进入了一楼一间不算太偏僻的教室。教室里充满了对马可来说陌生的生活气息,墙上甚至还贴着名为柯维奇洛夫的校长写给十年级学生的寄语——做苏维埃优秀的接班人。
“下面我要说的事,是联盟的最高机密。”库可夫上校变得极为严肃,刚刚那个亲和的胖子彻底消失不见了。
“请指示。”
“马林霍夫同志,张开保密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