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小时候的记忆了。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
一张离婚协议书被扔在祁萧喻面前。
“对不起,我做不到。”
“为什么?白曦是我的女儿!祁潇喻你没有阻止我和我女儿在一起的权利!”
“白曦也是我的女儿,跟着你没有好处。”
“呵……”
鹿筱苦笑。
“那你这个做父亲的有没有尽到自己为人父的一天责任过?!”
鹿筱嘴唇发白,直勾勾盯着祁潇喻。
“这三年来,你给过白曦一点父亲的感觉么?”
“我实在不能忍受我的女儿再遭受这种罪!”
“妈妈……”
祁白曦站在门外,听着书房里父母大吵大闹,不由自主偷偷朝门缝里看去。
鹿筱摔门而出的那一刻她被吓了一跳,双眼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抱着娃娃的手缩了缩小声喊到:
“妈妈……”
鹿筱双眼通红披头散发看着地上的小人,扑通跪在地上将祁白曦小小的身体捞进怀里:
“小曦,妈妈一定会回来接你离开这个地方!”
祁白曦不懂她的意思,愣愣站在原地看向将行李箱放上出租车渐渐消失在视线的鹿筱。
蓦地,她急了,呜的一下哭出来。急冲冲跑向家门奔向出租车开去的方向。
墨辰,替阿姨好好照顾小曦。
这句话回荡在祁墨辰脑海中久久不愿离去。又是一个抛下自己骨肉的女人,和他的母亲一样,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扔下了他再也没回来过。
以前,他恨母亲,恨她当初狠心抛下他。现在,他更恨父亲的花心,同时伤害了两个女人。
他呆呆追出去,抱住祁白曦,让她别追了,她的妈妈不会回来了。
“哥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祁白曦紧抓住祁墨辰的衣袖,小小的身子躲在他怀里止不停的抽噎。
直到后来,祁墨辰才发现,父亲与鹿筱阿姨的婚姻仅仅是一次商业联姻。
这只是一种交易。他们相互利用,得取对方想要的东西。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最起码,祁萧喻对鹿筱没有,但鹿筱有过。
对于他的母亲,他不知道。
而对于祁白曦,她无疑是这场交易中最大的牺牲品,同时也是最可悲的人。
与她的父母而言,她只是维护他们商业婚姻的一个工具。他们对祁白曦的根本不是爱,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愧疚。
祁墨辰错了,他想错了一件事。
祁白曦被接走的那一天外面下着淅沥小雨。
祁墨辰站在楼梯口目送她离开。她牵着鹿筱的手,转过头对着祁墨辰暖暖一笑便消失在了祁墨辰的世界里整整16年。
祁墨辰12岁那年,父亲将那个女人带回了家。女人叫于心柔,是与父亲公司所对立的董事长女儿。
很快他们便举行了婚礼。那场婚礼盛大而隆重,轰动全市。
又是一场商业婚姻。
他不懂父亲的情感,也不愿去理解。父亲只是将他视为集团继承人所抚养。
人的想法总是很奇怪,忽冷忽热。祁墨辰穿着燕尾服坐在宾客席位冷眼看着面前相拥的那对新人。
总有人会这么说:
“不愧是祁总的儿子,认真起来,连我们都要怕三分!”
身边阿谀奉承的人越来越多,令他讨厌的人也越来越多。
祁墨辰讨厌他这张像极了祁萧喻的脸,但也不完全相似,更多的是一层冰冷。
祁萧喻在昏迷的前一天还进行着吞并于乐传媒的计划。
对他而言,所有人都只是一颗凭他随意摆布的棋子,用完便丢掉的那种。
祁氏在这么多年的运营下,吞并过多少集团,可能祁萧喻自己也数不过来。他是个完完全全的野心家。
自然而然被很多人记仇、蠢蠢欲动。
祁墨辰是故意将于乐传媒即将被吞并的商业情报告诉了于心柔。他这么做不是对祁萧喻的报复而是想让他尝到失败的滋味。
她会回去找鹿筱这一点祁墨辰也早预料到。很显然,她注意到了在于乐传媒拥有百分之一股份的鹿筱。而鹿筱本人却并不知情。
当年祁萧喻为了自保将股份转让至鹿川园董事长二女儿鹿筱名下,当作结婚礼物。
为了带走祁白曦,她离开了鹿家。鹿筱被骗了整整16年,直到那天于心柔去医院找到她才得知。
可老天并不如这棋盘上玩棋人的愿。这是祁墨辰完全无法、也没有预料到的结局。
她情绪失控的吼叫着,控诉老天对她的不公,她被她喜欢了一辈子的男人给骗得彻彻底底。那时的她已是胃癌晚期,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突然停止心跳、悄无声息的离去。
鹿筱爬上楼顶围杆的时候,满脑子想的全是祁白曦。她该怎么办?她可怜的女儿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后面突然伸来一只手,她回头一惊,脚底打滑掉了下去……
于心柔是整盘棋最最冤枉的一个,她本想去拉她一把,却不曾想将她推了下去。
祁墨辰根本没想过鹿筱会死,是他的一个个计量害死了鹿筱。毁了祁白曦唯一的天堂。他是杀死鹿筱的怂恿者。
但他不能自乱阵脚。祁氏高层因董事长昏迷一事出现动乱,祁墨辰又以雷霆之势发布了新闻发布会,解释说明祁氏集团将延缓与于乐合并计划的理由。不仅保全了祁萧喻董事长席位,也间接性压低有关祁氏负面新闻,有效的将记者的注意力转移方向,保全了鹿筱母女,没有将她们推向风尖浪口上。此时于乐内部正为处理于心柔一事焦头烂额。
祁墨辰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这份自私让他失去了太多,失去了他唯一不想伤害的女孩。
他不敢想象,若是将来的某一天知道真相的祁白曦会怎样恨他。但他是个自私的人,比从别人那里得知,他会事先毫不犹豫的告诉她。
病床上的祁白曦面如死灰地躺在那里,刚刚结束了一场眼角置换手术,麻药效果还没有过去。
祁墨辰全程陪在室外,一直到手术结束紧绷的神经才肯放下。
他节骨分明的大手握住她软塌塌的小手,守在床边,等她醒来。
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女孩熟悉的眉眼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就算她恨他也好。
突然软塌塌的小手紧紧握住他,指甲稍稍陷进肉里。
“很疼么?”
他柔声问,声音竟有些许颤抖。
“嗯。”祁白曦发白的嘴唇勉强挤出一个字来。她身体微微蜷缩,脸上传来痛苦的表情。
她握着祁墨辰手的力气越来越大,眼部传来的阵阵剧痛,撕心裂肺。
“我给你拿止痛药。”
祁墨辰抓起桌上那片药扶起女孩喂她服下。她乖乖吃下,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她似乎能在黑暗中精准的找到他的位置。
“祁墨辰?”
眼部传来的疼痛席卷着全身每一个细胞让她额头冷汗不停的落下,她不禁喊出。
“我在!”看着她难受的样子,连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只有你了?”
祁白曦问。
“嗯。”
他不想多说话,不想再刺激她脆弱的神经了。他能做的到底只是多陪着她,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以前,她糯糯的喊他“哥哥”,现在她叫他名字。
在祁白曦的映像中,那个长相好看、受女孩子喜欢、成绩优异、不喜欢笑的男孩子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拆掉纱布的那天,她见到了一张久违而又陌生的脸。她竟发现自己和他眉眼有一丝相似。现在的她对他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到只喊的出他名字。
他还是那样好看。英挺的眉,棱角分明的轮廓,冷酷的脸庞上覆盖着一份旁人难以察觉的柔和。
细长的、没有温度的眸子一直看着医生拆装纱布的每一个动作,轻抿着的唇在看见祁白曦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微微翘起,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感觉怎么样?”
“还好,清晰了许多。”
还是以往一样,不紧不慢、从容淡定的语气。
祁墨辰紧紧盯着面前女孩的一举一动,确定她是真的没事了,才彻底放心。
六岁时,一场大病,夺走了祁白曦近十年的光亮。这十年来,她只能靠着一副六百多度眼镜生活,只要一离开眼睛,她便像一个盲人一样,一片昏暗。
鹿筱生前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关于祁白曦的很多事情他都不太了解。
直到那天女孩满眼泪目的昏倒在他面前,他将女孩送去医院,医生告诉他,眼角分泌系统失调,他下定决心要把她带回去,不管她是否愿意,他都要带走她。
“有一点我得承认,你和我有点像。”
祁白曦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