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s in a long black coat tonight,
Waiting for me in the downpour outside
She's singing “Baby come home“ in a melody of tears
While the rhythm of the rain keeps time.
——《Jet Pack Blues》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电话那头是我表哥。
“大概7月8号吧,今天还有点事。”我说。
“这样啊……我还说今天又有活动了,我们和一个大公司做了合同刷单的,突然少你一个还有点紧张……”
“没事的,我很快就回去了。”
“行,回到了打个电话给我。”
这表哥……只有忙起来了才想到我。
我挂掉电话,拿出唐璐昨天给我的纸。
想去胡希的老家,得先在这附近找个车站去到ZJ汽车站,然后买ZJ车站到JD镇的流水巴士,因为胡希老家那条村并没有什么打车或者公共交通的服务,所以我下车后只能找个摩托车司机,让他们带我去胡家村。
“胡家村?”我看到纸上写着这个的时候,好像猜到了什么。
这天早上,我收拾好行李离开宾馆,按照纸张上的指示,坐了快半天的车,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才到JD镇。我下车后离开车站时,车站附近的摩托车司机们就开始吆喝着拉客了。
一摩托车司机主动向我搭讪道,虽然他说着我有些听不懂的方言,但我听得出他想问我去哪。
“胡家村,去胡家村,知道吗?”我问。
“噢……胡家村呐。”那司机也用普通话回应了,他思索了一会儿,便扬了扬头:“知道!上车吧!”
“多少钱呐?”
“35!你找其他人都是收40的,我这儿最便宜嘞!”
这样的话其实并不能打动我,虽然我也没想讲价,但我还是有点吃惊:“这么贵?那地方很远吗?”
“这35里边我只能挣几块钱哩!”司机说道,“我送你去胡家村又得回来车站这里接客,两趟油钱!”
“好吧,好吧……”
还真如这位阿叔所说。车站的附近还是类似小镇商业街的景色,坐上摩托车10分钟后,我依旧在摩托车上,而摩托车已经驶进了山路,周围看不见一栋建筑,只有连接着天际的田地与树林。
“&*(&*?”摩托司机好像是在问我话,只是司机他开得很快,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我还没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你说啥?”
“我说!你是胡家村的?”司机提了一下分贝。
“不是!”
“外地的?看你好像不会讲家乡话!”
“对,过来见个朋友!”
“胡家村的朋友?”司机好像很感兴趣,“胡家村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你要不说个名字,我直接车你过去?”
“真的?你知道胡希么?”
“胡希?嗯……你让我想想哈!胡希……”司机思索了好一会,“是胡福的崽嘛?”。
“胡福?诶,司机你是胡家村的嘛?”
“不是!但我老婆是胡家村的,你说的胡希,好像是胡福的女儿!”
“真的吗?”
“胡福结了婚就上ZJ城住了,我过年和老婆去胡家村吃饭,他的那个女孩儿,野得很!”
“哈哈哈,那很可能是了,你就带我去那里吧!”
“好!”
司机在路上还跟我说了很多关于胡家村的事儿。胡家村现在就只有三十多户人家,家家户主都姓胡。而且住在胡家村里的大多是老人,胡家村大多数劳动力都往镇上搬过去了,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留老人们管理胡家村的田地。
胡福先生曾是胡家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就和外地的朋友去到外地创业,挣了很多钱,而且还把一部分钱拿回来村里,帮忙做开发,修祖庙。村里的人都喜欢他。
“马上就到了,还有2分钟的路。”从上车到现在一共快半小时了,司机总算是传来了好消息。
“噢,好。”岂止是好,简直太好了,从来没试过坐这么久摩托车的我,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震麻了。
摩托车终于离开了山道,开进一条小土路中,放慢了速度。在附近也看到了些小平房。
“这里就是胡家村……诶?”司机说道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连同他的摩托车一起。
“咋了?”
“前面就是胡福那家……”他指着前面说道。
我也伸头看了一下,只见那里已经挂满了白布,香火弥漫。
“应该是了,我就在这儿下车吧”
“呃,呃,好。”
我付了钱后,司机就赶紧掉头离开了。
那里想必就是胡希老家的住宅了。在周围都是一两层高的平房间,只有正在办丧事的那家有四层高。楼前门下挂着白布,有两位老人正跪在插着香的碗前,周围还有些人,它们看着老人,议论着。
我又走近了些,好像没看到唐璐,只好来到某个陌生男人旁边问了一下:“这里,是胡希家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他旁边的朋友,他朋友来到我面前:“咋了?”
“这里是胡希家吗?”
“诶……是的。听说死了人,好像是胡福的女儿胡希。”
“嗯,谢了。”
我将目光挪到老人那里,一男一女,双腿皆呈跪姿,上半身也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你是胡希的亲戚?”刚刚和我讲话的男人问我。
“呃,不是,我是她……老师。”
“老师啊……也不知合不合适,你应该是可以进去的。”那男人指了指门口说道。
“好,谢谢了。”
“进去前也和他们一样,那里有香,你先点3根香,拜3三下后插在前面的碗里,跪3分钟就可以进去了。”
“呃,好。”
老人旁边有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装香和纸钱的布袋,还有火机。
我按照男人的话,从老人旁边装着香的布袋里抽出三根香点燃,随后跪在地上——
真的是她,眼前放着的除了不只是插着香的碗,还有一张女孩的黑白相片,和当时在邮箱里看到的一摸一样。
胡希真的死了。
我举着香朝前方拜了三下,将香插进碗里,然后像老人一样,将前身趴在地上。
这段时间,似乎很适合用来想些什么。我回想着曾经与胡希一同游戏的日子,但脑海中的画面只有家里那块电脑屏幕,还有胡希透过游戏语音传入耳机而略带杂质的声音。
感觉自己已经跪了有3分钟了,我便直起身,看见身边的两位老人依旧跪在地上。
唉,先进去吧。
我踏进前方的大门进到客厅,约莫有十多个人,坐着的,站着的,独自在角落的,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无不面色沉重。
客厅后的卧室门口放着许多彩色的花圈,想必那里就是放置灵柩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朝卧室接近。
灵柩就在客厅后的卧室内,被花圈点缀着的木棺放在卧室中央。木棺的前端上放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烛,旁边的香炉内堆积着厚厚的,还在冒出零星光亮的纸灰。
木棺上方摆放着点缀着花圈的巨大相框,里边照片中的女孩,一头褐色的短发,留着齐眉的刘海。略带稚气的而灵动的双眼,小嘴微微上扬,我想当时拍照的她应该是在对着镜头微笑。
卧室内还有四五个守在棺木旁的大人,其中一位妇女正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请问你是……”那位女士地声音还有些颤抖。
“我是胡希的老师。”
“你是她的……老师?”她还有些疑惑。
“嗯,也算是她的朋友。”我补充道。
“哦,没事。”女士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估计他也不想聊天。
“您是胡希的母亲?”
她点点头,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你是上次打电话过来的人,对吗?”
“啊,是的,当时不小心把唐璐吓到了,不好意思……”
“没事,唐璐跟我说你也算是胡希的朋友。”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老吧……感到疑惑也是正常的。
“阿姨。”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转身一看,正是唐璐。
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衫。脸色阴沉,似乎远没有昨天好。她走了进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棺木。
“奶奶说快要到时间了。”唐璐说。
“好。”女士点了点头,随后便对大家说:“大家也请到外面去吧。”
我们听从女士地嘱咐离开了卧室,便有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进来……
木棺被搬到了外面,唐璐,我,还有刚才还在跪拜的两位老人,胡希的父母,以及大约10多人。都站在一旁,看着那一行人将棺木抬起。
随着哀乐响起,人们抬着棺木来到了村庄后的山上——那里矗立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墓碑。
太阳渐渐地融入浮云之中,生出火红的霞光。
棺木已经入土。前来祭拜的人大多已经离去。还在墓碑旁作打扫的,只剩胡希的父母与唐璐,而我只是最后一个打算待会儿就走的人。
“你今晚要回去吗?”唐璐收拾完附近的纸钱后便问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说,因为我也注意到了,这地方不可能有宾馆,我也不太敢麻烦那些陌生的人家,更何况是胡希家。
“你今晚和我去坐车吧。”唐璐说。
“诶?可以吗?”
“你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笑道。
黄昏已至,我和唐璐向胡希的父母道别,胡希便领着我往村外走了20多分钟的山路。
目的地竟然是一处铁轨停靠站,唐璐跟我说,火车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来一趟,这也是附近好几条村唯一的交通工具,所以每条村后来都配备了摩托车。
我们就坐在停靠站附近的座椅上,看着眼前铁轨以及更远处的农田,天空,与夕阳。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唐璐问我。
“没怎么样,说实话,除了有些悲伤,貌似就没有其他的感觉。”
“真的是……”唐璐摇了摇头,“其实胡希也和你一样闷骚啊。”
我对着她歪了歪头表示好奇。
“胡希她平常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打自初中的时候就是这样。那时候我被人欺负,她去帮我出气,我生病了,她就逼着我把药汤喝了。后来她生病了,我想帮她,结果她和我吵起来了,我自己也耍了性子,没再理她……”
我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那时候医院说这种病虽然治不好,但按照疗程来,正常生活还是可以继续的。所以我只觉得,事态还没有严重到能让我豁出去的地步。直到5月底那会儿,医院发现肺上的那颗肿瘤,一切都变了。”
我微微一怔。
“我只觉得是我太软弱了,在她摔倒的时候,我连坚持住拉她一把的力量都没有。”
霞光渐褪,列车缓缓驶来。我们上车后找了对位置坐下。
坐在窗边的唐璐,刚坐下没多久便睡下去了。她说过不用担心坐过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