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代练工作室请了假，又找表哥借了点钱，上网买了前往ZJ城的车票。
那是胡希所居住的地方，一座海滨之城，也是Z国最发达，最闻名的城市之一。贸易发达，人才聚集，很多智创型企业，无论大小，若有在ZJ城发展的机会，想必都不可能会放弃。
有很多国家级的，甚至是国际性的活动，都会在ZJ城举办，有时候人们还会调侃：Z国只有ZJ城这座城市。
我收拾好行李——和那次去NX城一样，也是只准备了两三天的衣物，假如我隔天不换衣服的话，也能勉强多穿两天。
“葬礼就在两天后，7月7日，在胡希老家，让他们家的老人操办。你如果想来的话就来吧。”
唐璐在那天挂掉电话后的深夜，又用她自己的电话打了过来。
“嗯。”
“你来的话，到了ZJ城后打车或者坐公交，来树歌花园，公交站也叫树歌花园站。”
7月早上9点，我背着行李，离开大楼，经过紫苑镇的喷泉街，坐上公交，来到G城机场。
我的眼前仍旧是数不清的秒表，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它们还是会像往日一样，不断地在我四周移动，闪烁，在我的近处清晰无比地吸引着我地注意，在我的远处点缀成如同橙色星系一般的绘图。
或许，真的要等到我的生命终结之时，这样的东西才能消散吧？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死，不能死，不能就这样带着这些谜团与遗憾死去……
我试着观察公交车上的那些秒表，就像那天被流浪汉拯救后，看着它们头上的秒表不断地倒数。那时候的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眼前景色收入眼底只剩无知带来的恐惧。
即便是现在也一样，但我害怕的东西，已经不是这些不可触碰的秒表，而是已经发生了的，切切实实的死亡。
有时候，这个秒表还是能帮上我一点忙的。虽然我坐飞机的次数不多，但以前我每次坐飞机，都会有点担心这飞机会不会突然遇上什么意外，然后直接让这客舱成为所有乘客的公共棺材。
现在倒是不必担心了，准备登机时，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飞机上绝大多数的乘客，都还能活上好几十年。
我坐在舱内靠左后方且靠窗的位置上，而坐我右边的乘客是一个小男孩，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岁。坐在他右边的中年妇女则应该是他的母亲。
飞机起飞后，小男孩时不时会伸着头朝我这边看过来。他应该不是想看我，而是想看我身旁窗户外的景色。
过了一会儿，那小男孩竟然对我说：“叔叔，我能和你换个位吗？”
我笑了笑，正打算拒绝，他旁边的女士就先拍了小男孩一下：“小傻瓜，飞机已经起飞了，不能随便乱换位置的。”
“为什么？”小男孩问。
“飞机上很晃的，很容易摔倒的。”那妇女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摔倒？我感觉不晃啊。”小男孩还是有些不解。
“随便换位置的话，飞机很容易失去平衡的，到时候飞机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我帮妇女解释道。
“听到没？坐老实点，不然飞机就会掉下去了。”
“好吧……”小男孩撅着嘴回道。
但小男孩还是会时不时看过来，我倒是不怎么介意，但他身旁的妇女已经注意到了，好几次悄悄地让小男孩端正坐好。
“没事，他想看地话就让他看吧。”我对那妇女说道。
“噢，哈哈，不好意思哈，小孩有点调皮。”
“他只是好奇而已，小孩子好奇很正常。”
“叔叔。”小男孩叫了我一声，随即又问：“我们现在距离地面有多高啊？”
“大概有一万米那么高。”
“一！万！米！”小男孩显然很兴奋，而且还喊得很大声，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嘿！小点声！飞机场不能乱吵。”女士又拍了他一下。
“叔叔，”小男孩故意很听话地把声音放得很轻，就像是在和我说悄悄话一样：“叔叔，一万米有多高啊？”
“这我可不知道。”
“我听我爷爷说，世界上最高的山就有8千多米！”
“嗯，而且就在咱们Z国。”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山顶还有老鹰在那飞来飞去！诶！这里有降落伞吗？如果有机会，我要试着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我还要……”
我只是把笑声作为回应，任他一人继续自言自语。只不过，就连我自己，也会忍不住看看窗外的景色啊。
翻涌的云海，在白金色球体的照射下，好似金秋时节的稻田，随风而动。云海的尽头，只有一片毫无杂质的蔚蓝色，仅是注视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的思绪也和这天空一样，剩下一片空白。
“叔叔！叔叔！”小男孩的叫喊声又把我拉了回来。
“小点声！”女士继续提醒道。
“怎么了？”我问。
“叔叔，你要坐飞机去哪呀？”
“这不是去ZJ城的航班嘛，我肯定是去ZJ。”我回答。
“我也是，我要跟我妈妈去ZJ城博物馆玩。”
“他之前就朝着要去ZJ城看博物馆，现在暑假就带他出来了。”女士笑道。
“叔叔呢？叔叔也去看博物馆吗？”
“嗯，我也是。”
女士对着我笑了笑，似乎是听出我的答案也只是附和。
可男孩的笑容却慢慢地消失了，他没再继续和我说话，女士也有些疑惑：“怎么了小东？”
“没什么。”小男孩地声音也比之前低了很多。
完蛋，难道他也听出我在撒谎了？大人能理解我的谎言，但小孩子可能不会。
他拿出前面座位后放着的杂志看了起来。女士还在用有些关切的眼神看着男孩，男孩只是看着书，眼珠子也不往别处动。
我有了些倦意，决定小睡一会儿……
……
……
【我正坐在电脑前，看着电脑上今天的代练单子。】
【“#%^，#%^。”】
【胡希在叫我的名字。】
【我拿起电脑桌边的耳机，将它戴在我的头上。】
【“你还在干什么？”】
【耳机内传来了柘岩的声音。】
【“我在做代练。”】
【周围的设备，电脑桌都在瞬间分崩离析。双脚之下不再是我家的地板，而是凤凰勇者大陆中，加拉尔新手村路面的砖石路。】
【“我们接下来去哪？”】
【站在我身边的短发女孩问道，只是我看不清她的脸，也听不出她的声音。】
【我也没有问她是谁，只是看见小镇远处尤为耀眼的光芒，就指了指那里。】
【我的身体开始朝光芒移动，那道光渐渐覆盖了我周围的一切。】
【待光芒消散，我感觉自己正在一条黑暗而狭长的隧道中，一名老人正站在我前方大约10米的地方，背对着我。】
【“hello？”】
【他转向我，露出他的面容，我认得他，是李红舟教授……不，是李红河。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名？我早就分辨不出来了。】
【他好似嗓子被撕裂了一般，用极其苍老又无力的声音问我：“陆玉霖，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老人伸出手中拿着的头盔。】
【“不能，我不能戴。”恐惧感瞬间爬上了我的脊背，迫使着我向他哀求。】
【“陆玉霖……”老人干裂的嘴唇不停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不行，不要再念……她的名字了，求你，求你了。”】
【他离我越来越近，不论我怎么后退。】
【我地重心突然开始向后倾斜，我摔倒，翻转，只感觉自己接触到的地面粗糙且带着软刺，我不时地与地面失去了接触，然后又不断地坠落。】
【周围突然明亮了起来，我不再翻滚坠落，而是躺在一片草地上。】
【眼前的天空有两道白色的云线划过，太阳在远处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呈人字队的鸟群在天空中盘旋。】
【“老师。”近处传来胡希的声音。】
我从诡异的梦中惊醒。
我依旧在飞机上，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云层也是灰色的，天与云之间还有一道金黄色的光线，随着正中间的光点经过云雾时忽明忽暗。
嗯……感觉刚刚没睡好，突然醒来后头还有点痛
我又闭上了眼睛，希望再度睡下去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只是没过多久，我听见了小男孩的声音。
“妈妈……”
“嗯？”女士用着有些微弱的声音回应，可能也是在睡觉。
“爸爸真的会跟我们一起去看博物馆吗？”
“会的。”
“妈妈……”
“怎么了？”
“我们和叔叔一起去吧？”小男孩的语气像是在请求。
“你说什么？”女士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小，但显然是恢复了精神，而且她正在注意有没有吵醒我。
“我们和叔叔，一起去博物馆，可以吗？”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呀，你都不认识叔叔，怎么就拉人家去呢？”
听到这儿，我已经不敢“醒来”了。
“我不想和爸爸去博物馆了，我要和叔叔去博物馆……”
他在拉我的袖子！
“听话！不要打扰叔叔！人家在睡觉！”女士压着声音，急切地命令道。
不能醒，不能醒，这时候得配合一下。
小男孩松了手，但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女士轻声问他：
“为什么不想和老爸去博物馆呀？”
“你们在吵架。”
“嗯？”
“上次，几天，几天前，我听到你们在吵架。”
女士沉默了。
“我不想和他去博物馆。”小男孩继续说道，“我，我想和你去，但我不想和老爸去。”
“但我们不是约好了？要和爸爸一起去的吗？”
“我不要，爸爸是坏人，我不要跟坏人去……”
小男孩说着说着似乎要哭了出来。
“那……那就我和你去，好吗？不要打扰叔叔哦。”
“但叔叔不是也去博物馆吗？我们，我们和叔叔一起玩吧？”
“不行的呀……”
糟糕，随便讲的谎话成了麻烦。但我也回想起来，小男孩也是因为我说去博物馆的事，心情就低落了下来，他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想起他的老爸吧？
“叔叔说不定还有别的事呢？”
“那我们待会儿问问嘛？”
“好，好，那我们待会儿问问，啊，现在听话，好好睡觉。”
“嗯……”
不错的缓兵之计，总之待会儿真要小男孩问起来，我也可以再找个理由拒绝。
但我很想睁着眼睛发一会儿呆，继续看看窗外，或者掏出手机听听音乐。只是现在还不适合我醒来。
但我又睡了下去，幸好这次我没有再做梦，而当我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准备陆了，是小男孩把我叫醒的。
奇怪的的是，下了飞机后，小男孩果然问起来了：
“叔叔，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博物馆吗？”
女士连忙在一旁解释：“这孩子听你说你也去博物馆，想让你一起去。我看就不用……”
“你们先去吧，”我打断了女士的话，“叔叔要在这儿等个人，晚点才能去。”
“啊？好吧……”
我蹲了下来，与他平视，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好好听妈妈的话。”
它们两人与我说了再见，便转身下了地铁站，我还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个不久前刚编出来的人。
“嗯……接下来就是树歌花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