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公主自七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便不喜周围有人在。这么多年来,也只是习惯了春桃一个人而已。因此,殿内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气息,让安宁公主很是警觉,很快地就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
她感受着那人离她越来越近,似乎就要贴上她的脸时,她倏然睁开了眼,眼神之中全是冰冷之意,手中还握着防身的匕首,堪堪从阿瞒的面前划过。
几根被匕首削断的属于阿瞒的碎发,慢悠悠地从两人面前飘落。
“阿苓,你差点伤到阿瞒了。”阿瞒先发制人,在安宁公主还没有开口前,就白着一张脸,红着一双眼睛,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泫然欲泣地望着她。
安宁公主见是阿瞒,紧绷到极致的身体似乎是微微放松了下来。但若是仔细看,安宁公主的防备,并没有放下多少。
她的眼睛之中还全然是冷意,手中把玩着那个镶满金银玉石却又十分锋利的匕首,口中似乎还带着未睡醒的倦意,微微沙哑却又缱绻至极,就像是一只慵懒粘人的猫,伸出爪子在人的心口上挠了那么两下,让人心痒难耐。
阿瞒仿佛也抵抗不住这样的诱惑一般,试探性地朝着安宁公主那里,慢慢地走近。见安宁公主并没有什么阻止的意思,胆子就瞬间大了起来,凑到安宁公主的身边,就要依偎在安宁公主的怀里。
安宁公主似乎已经是完全放松下来,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很享受阿瞒的这种乖顺。只不过她手中的匕首却没有放下,而是用尖锐的一端,挑起阿瞒的下巴,似乎只要在深入一点,就能够刺穿阿瞒的喉咙,
“你,想死吗?”
安宁公主的声音既温柔又冰冷,似乎是像传说话本中的那种妖孽一般,在人的耳边魅惑低语,引向着人走向那不可回头的深渊。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很随意一说,又似乎是极为认真地说出了口,让人捉摸不透。
“阿瞒自然是不愿意死的。”阿瞒望着安宁公主,面上是一贯的乖巧,眼神之中并没有恐惧,反而是一种坚定的坦然,“不过如果阿苓希望阿瞒死的话,阿瞒也不会反抗。能死在阿苓手中,是阿瞒的福气。”
“呵呵,阿瞒可真是令人惊喜。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本宫又见到了阿瞒不同的一面呢。”安宁公主将匕首收了起来,用手指在阿瞒的面庞上一点一点地摩梭过去。
阿瞒目光纯真地看向安宁公主,似乎是不明白安宁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阿瞒在阿苓面前,从来都没有什么隐藏。阿苓认为阿瞒是什么样子的,那阿瞒就是什么样子的。”
“呵,”安宁公主轻笑一声,“你的嘴,还真是挺会说话的。真是没想到,你对面首这个身份,适应得如此良好。”
阿瞒听后,状似害羞似的地下了头。
安宁公主对此也不再多说什么,极其潇洒地穿上外衣,对着锃亮的铜镜,为自己点上绛彩,
“行了,不也不用在本宫面前做这些欲盖弥彰的事情了,本宫知道你想去凑热闹。不过要想凑热闹,这样可不行,得让人给你收拾一下。”
“来人!”安宁公主高声叫道。
长信殿的殿门倏然打开,长乐宫少府走了进来,
“殿下。”
“你带着阿瞒去御府令那里走一趟,依着阿瞒公子的身形,把今年的的新装都看一看,要求就是‘阿瞒公子是本宫的心头好’。要是他那里没有合适的,就让御府令组织人手马上现做。听明白了么?”
少府恭声应道:“喏。”
这回不用安宁公主多说什么,阿瞒就乖乖地跟在了少府的身后。
也正是如此,他看到了跪在大点门外的小河。
不过阿瞒目不斜视,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从小河身边擦身而过。
等阿瞒跟着少府离开后,安宁公主才低头冷声说道:“进来。”
小河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来抬腿走进了殿门,然后又跪了下来。
“说说吧,怎么回事?”安宁公主拿起梳妆台子上的一支步钗,对着铜镜在自己的头上左右比划,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小河的存在。
小河的神色有些难堪,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回殿下,奴婢,不知。”
安宁公主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像是终于找好了地方似的,将步钗给插进了自己的头发里,
“不知?从你这两个字中,本宫可是已经知道了,你为什么会暴露。”
“请殿下恕罪。”小河猛地将头磕在了地上。
安宁公主从铜镜中瞥了小河一眼,冷冷淡淡地说道:“本宫即使什么都不说,你们自己内部也会给你惩罚。不过不管惩罚是什么,你都给本宫记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都要给本宫爬回来,继续在阿瞒那里呆着。
反正他已经知道你是我派过去的了,那么你就走明面上。”
“奴婢领命。”小河又恭敬地朝着安宁公主磕了三个头,然后离开了长信殿。
安宁公主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冷凝有余,妩媚不足,于是又伸手给自己的眼角,增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霎时间,安宁公主的气质就改变了。
“夜枭。”安宁公主一声轻唤,就看见长信殿的顶上被掀开了一块瓦,一个全脸戴着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就轻轻落在了宫梁上。
“春桃她是去了太尉那里还是去了后宫?”
夜枭比了个手势。
“后宫么……”安宁公主喃喃道,“这几个丫头,还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不过春桃既然去了后宫,那么那边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太宰和太傅可是进宫了?”
夜枭又做了一个手势。
“中常侍的动作还是挺快的。罢了,太宰和太傅两人既然已经进了宫,那么便要发挥他们的作用,希望本宫在他们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印象吧。你找人去给中常侍递个话,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另外,你派几个人,去暗中接应一下韩王,看这个样子,他应该是入不了宫了。”
夜枭领命,瞬间不见踪影。
安宁公主笑着,将上午时候被自己放下的那件大红色外披又取了出来,穿在了身上,
“这天,还真是恼人得很。看来今夜,又有许多人都无法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