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枢密院,楚名棠永远都是最忙碌的一个。然后就要数那八位枢密承旨了,枢密使臣只管批阅,正式公文敕令却要枢密承旨官员具体完成,这八人当中,又数礼部侍郎梁临渊最为勤勉且才思敏捷。楚名棠对梁临渊颇为欣赏,在他身上,如同看到自己年青时的身影。
这天他到政事堂,却又是梁临渊当值前来呈送公文。正好吏部尚书成奉之也在旁边,楚名棠心里一动,出声唤住了梁临渊:“梁侍郎,你在礼部快满四年了吧?”
梁临渊不卑不亢立身回答:“回楚相的话,临渊在礼部确实刚满四年。”
“唔,朝廷六部官员有流转制度。如果离开礼部,你却愿选何处?”
梁临渊顿时十分警惕,他出身贫寒,一向远离世家。楚相这是要把他踢出枢密院罢?当下悲愤发声:“梁某愿去御史台。”
一旁的成奉之有些担忧,梁临渊是他的女婿,以前他是西秦细作,翁婿议论朝政,自然没有世家的好话。耳濡目染,梁临渊对世家也敌意颇深。可现在他已经转变了,偏偏这小子还转不过弯。
楚名棠心中还有事,没留意到他的态度,只是微笑摇头:“不历郡县,不明治国。奉之,幽州尚缺郡守,就让临渊去罢。”
梁临渊大惊变色:“楚相厌见临渊乎?梁某愿辞枢密承旨,只做礼部侍郎。”
楚名棠怫然不悦。成奉之顿时大急,说不得当头怒喝:“梁临渊,不得无礼!”想再作声,突然天旋地转,竟是一头昏过去。
“速传太医,”楚名棠沉声吩咐,楚一应声而去。很快有太医过来,观色评脉,几针扎下去,成奉之这才悠悠醒来。太医回头禀告:“楚相,成大人积劳成疾,身体已是极为虚弱。”成奉之自己听到也是一黯,他心里有数,自己为西秦细作多年,天天风声鹤唳,重重压力之下,身体透支却在顽强坚持。近年来终于洗白身份,如失重负,以前亏欠的毛病就不断冒出来了。望着楚名棠,他自己都心灰意冷:“楚相,奉之却是不堪驱使矣。”
“成尚书何作此言,”楚名棠想了想,转头吩咐楚一:“拿神药来。”
一截人参入口,成奉之脸色渐渐红润,很快一跃而起:“多谢楚相!”太医一搭脉,顿时啧啧称奇:“不知是何神药?成大人如今脉搏强劲,体内生机勃勃。”
楚名棠顿时面有得色:“神药名为人参,乃是小儿楚原寻来孝敬老夫的。哈哈,却是便宜成大人了。”
成奉之心思慎密,从楚原想到幽州产神药不过一瞬。立刻转头严词训斥梁临渊:“梁家小子,还不快多谢楚相。知易行难,一郡一县,国之根本。此番出去,定不能失楚相厚望。”
他端起了岳父架子,梁临渊只好上前深深施礼,都不知道自己是谢楚相救了岳父呢还是将任郡守一职。
政事堂这一幕立刻传遍京城,无数人家都在打听人参奇效。幽州郡突然炙手可热,梁临渊这才羞愧不已:原来楚相是真的对自己高看一眼了。
有枢密院敕令,吏部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了梁临渊出任幽州郡守的相关文书。直到离京,梁临渊都还能感受到身后大片大片、眼红眼绿的目光。
半截人参救尚书。楚铮在信里把这一幕写得绘声绘色,看得楚原哈哈大笑。郭颖倒是深有同感:“夫君,五弟还真是博学多识,竟然笃定幽州必有此物。我父亲也有急信,亦是震惊药效,要我们大量搜寻——军中急需!”
“别听岳父他老人家的,”楚原嘻皮笑脸搂着妻子:“军中哪样不是急需?”说完脸色一变:“这幽州本来郡丞署理多好,我说了就算。现在枢密院竟派来个书呆子,想当年我看他不顺眼,还打过他一拳。”
“也许正是如此,公公他想让你二人捐弃前嫌呢。”郭颖比楚原细心:“再说梁临渊不来,那就该方王两家派人来了。只怕夫君你到时候更难受。”
楚原这才悻悻然。他和郭颖成亲相处渐久,对郭颖越了解就越是喜欢。爱妻不喜诗书,骑马比他还好,说起军略也是一套一套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想想又问郭颖:“我们挖了多少株人参了?”郭颖伸出一根纤细手指在他面前晃晃。“一千?”楚原又惊又喜,小五说过一株付他百金,原来自己轻轻松松就家财十万金了。还拼命搏望封侯作甚?不由得叹口气,郭颖看他魂不守舍,有些不解:“夫君,你怎么了?”楚原长长叹口气:“以前总想有钱了,就有喝不完的美酒,看不完的美女。现在只想和你一起不停地挖参。——哪舍得浪费时间青楼喝酒。”
郭颖本来脸一黑,想想也叹口气,夫君说的都是大实话,这一阵他也确实辛苦。
“夫君,一千株都转给五弟?不送大哥一些?”
“送一根吧——百金重礼呐!还真是,居然赶上五弟说那个赵琪要成大哥正室的时候。”
楚原心里不痛快,不过仅此而已。宁小仙,在他心里已经渐渐淡去。
他送给楚轩的一根木筒紧赶慢赶,终于在楚府宣布叶琪为楚轩正室的那天到了京城。楚家没有张扬,只在族内通告了一声,楚轩、赵琪自往祠堂祭祖成礼。
赵琪心花怒放。这么多年,她和楚轩真是历经磨难。看到她难掩笑容,真心嫣然,王夫人心里也叹息,对她顿生好感,不免温言一番。
赵琪本来就心直口快,感受到婆婆那种一家人的关爱,一冲动,赵应迷上魔女的事顿时脱口而出。楚轩立马脸色苍白。
楚名棠也是眉头一皱,其实此事鹰堂早已知晓,他只是不动声色而已。本来打算静观其变,可惜赵琪给挑明了。“琪儿,”楚名棠沉吟片刻:“说起来大赵叶门也是魔门旁支,楚、王两家祖上更是出身魔门。”听得楚轩和赵琪都震惊不已。
楚旬棠徐徐言道:“大长公主忧心严责,皇上难免疑惧困扰。不过偶尔散心之举,琪儿切不可再语他人。我自会向皇上进言,只要魔女不入宫,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楚名棠这么一说,赵琪总算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