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秦廷天机阁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衣物,伽罗都不得不承认,佛要金装,高僧也要靠衣装。禅杖华丽,一身袈裟金线耀眼,伽罗收拾停当出来,守在门外的天机阁小头目郑虎也看得十分满意:“嗯,这才有大师形象、高僧风范。”灵山寺僧众一向奉行苦修,郑虎想想解释道:“伽罗大师,我们此去柔然与其他两路自是不同,您是奉旨收徒,对方又是柔然诸部共尊的天可汗,必须的威仪还是要的。”伽罗亦无不可。郑虎一身劲装,扮的是镖头形象,又给他指认三个光头和尚:智圆、智云、智行,却是天机阁高手直接顶了伽罗在灵山寺里的徒弟法名装扮,更有二十余人世俗衣衫,算是镖局护卫。
近三十人簇拥着伽罗大师出了灵山寺,一路向东。要去柔然,就须经过赵国平凉城。西疆一战之后,秦赵两国边贸锐减,三十人的马队出现在平凉城头,自是非常显眼。城门士兵上前来盘问、搜检,磨磨蹭蹭。不多时,马蹄声隆,一面“并州刺史”的旗帜迎风招展。郑虎眼角一跳:居然碰上了赵国镇远侯王烈。
光头显眼,王烈直接走近伽罗:“灵山和尚?尔等这欲是何往啊?”
伽罗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本寺神僧示梦,有灵山护法降生于柔然,老衲却是要前往立寺收徒。”
王烈心中有数也不置可否,坐骑围着那二十多镖客模样的随行之人转了一圈,这里边西秦细作指定不少。马鞭一挥,王烈沉声吩咐:“来人哪!这些人物仔细盘查。”
“侯爷且慢!”迎风旗下,一青衣老者也纵马过来,面对伽罗却十分客气:“大师受惊了,我大赵百姓亦是多有礼佛的。”回头又劝说王烈:“侯爷,朝廷有令,将欲修好西秦。这等琐事,就免了罢?”王烈哼了一声,颇不情愿地拨转马头,径直回城。
有惊无险,伽罗诚恳谢过青衣老者:“多谢大人。”“无妨,”楚天放笑容可掬:“老夫家中商队亦是常往柔然,他日有闲自会来寻大师说禅。”说完也是纵马即去,郑虎诸人这才大松一口气。
楚天放登上城门楼,和王烈一起目送伽罗等人过城一路向北。王烈心里还是不快:“搜几个细作不是更当真?又阻我作甚?”楚天放含笑解释:“伽罗此行随从不少,可见秦王颇为重视。万一搜出点什么,你我怎生收场?”
伽罗、郑虎一路向北进入草原,然后又折东而行,直往月牙海。时已初冬,天寒霜重,满目萧色。伽罗行如未觉,郑虎等人也是咬牙坚持。本来此行两方都不冲突,一个是去立寺收徒;一个是去宣旨示恩。在寒风泥泞里跋涉数日,伽罗、郑虎诸人渐渐亲近起来。伽罗更是有小惊喜,天机阁考虑得很周到,假扮他三个徒弟的,居然是真正修炼龙象伏魔功法。灵山寺不禁功法外传,仔细一测,三人已经练到了四层下阶。伽罗心喜不已,每天驻扎下来,都把三人招拢用心指点。这三个也知道机缘难得,格外礼敬;除了武功,伽罗还传了佛经,申言这是修炼龙象功力必须的。郑虎不好阻止,看到手下三人日日更添僧人气度,唯有苦笑而已。
终于到了月牙海,眼前一座石城巍然耸立。郑虎大吃一惊,这和他想象的一顶简陋王帐相去甚远,城中亦见繁华,他顿时收起轻视之心。牛角号鸣声声,武媚娘怀抱楚重,身后赤勒部可汗亚力罕、库提部可汗察哈尔及一众王女簇拥着,亲自从圣女殿出来,以隆重礼节迎接了伽罗大师。
草原子民对灵山僧人并不陌生,也十分礼敬,等到伽罗大师当众宣布天可汗乃灵山寺护教法王,圣城内外顿时欢声雷动。武媚娘邀请伽罗、郑虎进入圣女殿内,郑虎这才有机会表明身份——憾甚,如果刚才能在大庭广众面前宣旨就再好不过了。
武媚娘纤指轻弹圣旨,脸上似笑非笑:“使者一路辛苦,还望郑使回去禀告秦王——柔然愿意结好秦廷,共抗赵国。”圣女美貌惊人,郑虎看得目眩心跳,嘴里竟然出不话来。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和伽罗谈笑风生,开始商量立寺之事。
一靠近武媚娘,伽罗即有感觉,圣女竟然修炼魔门功法!他实在是对自家小师弟无语了。不过在灵山寺关了三年,长驻此处山峻水秀他也暗自喜欢,来前秦王慷慨地为建寺赏赐了大量金银,伽罗心里盘算着:这座灵山下院,当起何名?
灵山高僧在月牙海立寺收徒!在一个草原小部落里,收到消息的刑无舫和赫连雪面面相觑。
“这群秃奴还真是如影随形,”赫连雪气得破口大骂:“我们好不容易立足,他们就来了。”
刑无舫沉吟苦笑:“却是本座失策了。秦王要刻意结好柔然,想必天机阁来的人不少,本座不宜再露面,尔等也要蛰伏、收敛。”
赫连雪面有不甘:“门主,要不我们也学灵山秃奴,禀明秦王准许圣门进草原?现在柔然四部混乱,机不可失呀!”
刑无舫起身洒脱摆手:“罢了。天地为棋,八荒落子。这一处却是本座暂时棋输一着。”
赫连雪闻言茫然,刑无舫解释道:“圣门潜入草原,本来就是要瞒着秦王,现在情况有变,再禀明已是无用。灵山来柔然收徒,圣门也要跟着来——成了两家都想走,秦王疑心甚重,肯定不允。”
赫连雪不免垂头丧气,一旁的林风玄这才插话:“师父果然洞察人心,分析丝丝入扣。说起来师父您没见过赵应,却对赵王心性也是了如指掌,如今他是恨不得把师妹天天捧在手上!”
刑无舫自矜一笑:“你师妹相貌异于中原,我也不指望她能够入宫为妃,能牵住赵王就行。——一国之君,嘴里称颂所谓妇人美德,见得多了自然厌倦,反过来才正是投其所好。你那师妹的性子,却是刚刚好。”
刑无舫说得有趣,一干众人禁不住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