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宝音是自己偷偷跟着去的,那不过是糊弄傻子和瞎子的。她才六岁,怎么可能做到避开了皇帝眼线的同时,还避开了他赫连家的眼线!
赫连上觉得高远公主已经疯了,谁都知道此去大周,犹如去闯龙潭虎穴,她怎么可以带着如此稚龄的女儿!
虽说将宝音留在南朝,也会生活不易,可那同大周的凶险来说,简直是无法比拟。
赫连上不敢在想下去,一面挥鞭疾驰,一面紧盯着江水中的行船,还不忘吩咐尾随在身后的老周:“下一个渡口有船‘玄武’,我要用船。”
老周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如实道:“上公子,没有宰相大人的命令,你恐怕是……调不动‘玄武’……”
赫连上正欲挥下的鞭子在半空停顿了片刻,又狠狠地挥了下去,“什么事情总要做一做,才知道到底行不行。”
就像起初,别人都说他不过是赫连家的旁支子弟,就算比旁人稍许聪慧了一点,也不可能入得了宰相大人的眼睛。他不肯放弃,终以八岁之龄入相府,得宰相大人亲自教导,如今已是四年有余。
后来,别人又说想得到高远公主和瑞王的青睐,根本是常人办不到的事情。只因高远公主和瑞王有一双比鹰还锐利的眼睛,谁要是假心假意地利用年幼的宝音公主,那就是自寻死路。
他还一直在庆幸自己的演技了得,到如今才知晓,原来自己付出的也是真心。
奈何,他人弱心也弱。
就是老周不在后头嘟囔那一句:“就是做了也是不行的,上公子还是莫要惹怒了宰相大人,要知道赫连家的公子可不止上公子一个哩。”
赫连上的心里也知道,能不能调动“玄武”,答案不言而喻。
就算有万般的不甘,他的马鞭也不由自主地不如先前落下的那么密集。
就是这时,从大船上放下了一叶扁舟,随着风一摇一摇地向岸边驶来。
赫连上下意识勒马,默默无语地伫立在岸边,望着已经在江心的楼船平稳地向西行径。
他知道船行两日便要登岸,到那时她们还要乘坐着马车继续向西北行径。
此去长安不止千里,终有一天,他要建康和长安同为一姓。
船过无痕,赫连上的身影已经慢慢消失,玉宝音不解地问秦愫:“娘,你将外祖母给我的骊珠给上哥哥做什么?”
秦愫意味深长地道:“让他记住你,或许还能救你阿舅一命呢。”
让赫连上记住她,和她阿舅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她依稀明白,却又理不太清,嘴上就惋惜道:“我应该给上哥哥留封信的,让他看顾好阿舅……”
秦愫挑了挑眼皮,心道,信倒是有一封的,上面写的当然不是她女儿想写的那般直白的话语,她让俶尔仿了她女儿的笔迹,写的是“照顾好肉团子”,仅此一句。
肉团子是她女儿养的一只杂色狸猫,它不喜人靠近,倒是愿意同赫连上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