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止这些,譬如一会儿下了地铁,他不是会踩到香蕉皮,就是会踢到没喝完的咖啡杯,到了晚上下班回家,他总是忘记从玄关到卧室是得向左拐的,而他每回都向右,每回都碰壁。
他回来了好几年,好像还是无法适应。
他不习惯开车,车库里的那辆越野完全就成了摆设,再放个两年,估计就快散架了。
他不习惯窄衣窄袖的衣裳,一到夏天瞧见那么多的摇曳长裙,忍不住神往。
他不习惯噪杂的环境,特意住在偏远的老房子,没和父母在一起。
他今年三十有五,时常会想,若是没有回来,他在那里应该是多大的年纪。
那里的事情他也会时常想起,可有些人他总是不敢去回忆。
他太想回去了,就像他刚到那里的时候想要回来一样的急切。
一切都犹如一场梦境,真实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怎么去的,又是怎么回来的,他一直不得要领。
也是,若是让他掌握了来去自由的本领,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回去。
他年幼的女儿,长大了吗?
他的妻子,应该改嫁了吧!
她们过得可还如意?
下午五点钟,玉荣接到了裴老太太的电话。
裴老太太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又是骂娘,又是威逼利诱,使出了浑身解数,为的就是叫他去相亲。
裴老太太今年六十有六,已经到了哭一阵儿,就得喘口气的年纪。
玉荣听着他亲娘在电话那头大喘气,于心不忍,道:“哎呀,去就去呗,您老别骂您自己!”
那头的裴老太太一噎,又骂了一句。
玉荣又道:“给我地址和联系方式。”
“屯家门七号楼十三层左户。”裴老太太一口气说话,都不带停下喘口气,接着就挂了电话。
我去,地点听着有些熟悉。裴老太太,那不是你家嘛!
玉荣愣怔了片刻,起先答应的这么痛快,不过是心想着两个人见面,他想怎么糊弄都行。
这下好,如意算盘被裴老太太识破,这戏该怎么唱下去?
又熬了一个小时,到了下班的时间,他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迫切地想要加班。
可是裴老太太的电话夺命呼又来了。胆敢不接,平均没三分钟响一次。可他要是接了,她不是哭就是骂娘,他不忍心她又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