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将眼睛睁大,可眼睛就好像是被什么给黏住了,他只好道:“我从懂事,就学会了演戏,说了那么多谎话,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倒是有一句话绝对真,那便是我说喜欢你。”
“不信。”
“不信?我自己也不信,喜欢你居然喜欢到了……只想喜欢你,不想报仇了……”
元亨等不来她的回应,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连动嘴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在心里想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不可以再做一个梦,将她看的真切,搂在怀里。
元亨又睡醒了一觉,这个时候,玉宝音已经纵马入关,到了与慧春约好的地方。
元亨问李奇,“她是何时离开的?”
李奇局促地道:“我,我,我竟不曾听到声响。”
有些事情,元亨不想深想。
实际上,玉宝音也没有给他深想的时间,不过傍晚,就纵马赶回,在大堂里用过了晚饭,便回了客房。
接下来的几天,她有时整日不出房门,有时一出去就是一整日的光景,可每当夕阳落下,她总会骑着马赶回客栈。就像……怕等她的人着急,也怕自己担心。
没有反常,才是最大的反常。
元亨何尝不知呢!
十八日之后,他递给大中一封信。
信是写给突厥塔利可汗的阏氏,也是元亨的姑姑,想当年大周送往突厥和亲的公主,本是嫁给了塔利的父汗,后来又做了塔利的阏氏。
在荒芜的地方,扎根生息。
信是一封空信,可是他的姑姑会明白他的意思。
两封空信,前一个“毁”字,后也是一个“悔”字,全是因为一个人而已。
男儿生来多是为了追逐名利,而他生来却从不需要这些东西。
所谓站的高,跌的重。
萧弥坚带给他的打击,足以让他丧失所有的理智。
他的人鼓动了吐浑太子孤鸿的野心,他的姑姑则无需做的太多,突厥人本身就是喂不饱的狼,只需适时地点明时机。
可是萧弥坚还能活多久呢?会不会等不到他复仇,萧弥坚就归了西?他要为了他的恨意,或者说他的不甘心,陪上许许多多的的人命,还要让她伤心?
这么多日以来,他日日夜夜都在想这样的事情。
有朝一日,率领着大军厮杀回去,固然快意,可那真的就是他想要的?
做人就和养病一样,修的是心。
身累不要紧,睡一夜就会醒。若是心累,那该是怎样的结局?
玉宝音的那句“我累了”,撕痛了他的心。他想来想去,想的最多的是想和她依偎一起,骑着马或是迎着风,不管去向哪里。
元亨走出地下藏身所,出了柴房的这一天,被许久不见的太阳晃花了眼。
这一天,也是远在长安的萧弥坚人生旅程的最后一天。
萧弥坚虽老,却不算高寿,且走的毫无征兆。昨夜还食了两碗粥,一盅延年益寿的药酒,第二日四更,太监叫他起床上朝,这才发现他的身躯已经完全冰凉。
按理说他走的平静,走的不痛苦,是几世也修不来的福分,可实际上,他究竟甘不甘心,谁又能真正的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