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魏止在餐厅准备的时候，侯伟这次才得以好好地环顾了这间公寓。
虽然只能看到楼下半层。
这半层，一半像个咖啡厅或者酒吧，一半又确实很像一个心理咨询室。
只不过这里既不挂饮品的菜单，也没有陈列任何和心理学有关的书籍，他说过：“这和心理咨询不是一回事”。
侯伟也毫无头绪。
不过墙上倒是有不少电影的海报：《2001太空漫游》《未麻的部屋》《影》《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大鱼》……
“你很喜欢看电影？”侯伟问。
“是呀，我不爱运动也不喜欢打游戏什么的，除了咖啡以外，几乎就只有电影消磨时间了”，他拿出一瓶龙舌兰，和一只酒杯。
那酒没人在市面上见到过，酒瓶很精致，是不多见的红色玻璃瓶。
“你也喜欢看电影吗？”
“我倒是想，可哪有时间，科室里本身就够忙的了，还要忙着发论文……我只有每周的这个时候才有一点点时间，就赶来了。”
魏止对他的唠唠叨叨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也只是由着他自顾自地说，小心把龙舌兰倒在酒杯里。
只有浅浅半杯，在房间半遮半掩的午后阳光下晃动了几下，好像有一种淡淡的琥珀色。
等侯伟的那些小嘀咕告一段落，他也已经重新煮上了咖啡。
“为什么只倒了一杯，你不是说要喝酒吗？”侯伟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魏止干脆而又让人不容拒绝地回答：“对，这是我这才有的龙舌兰，你喝了好睡觉。不用害怕，有我在。”
“你呢？不用喝酒可以马上睡着？”
“我不睡，而恰恰要保持清醒，而且除了咖啡我什么也不喝”，魏止笑。
侯伟端起酒杯的手依旧有些迟疑：“你好像知道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似的，好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看到我也不意外。”
“哈哈哈，我为什么要意外？我说过，除你以外还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找我，所以我一直都准备着。”
似乎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可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那个梦真的非常可怕，我……”
“所以才更需要我帮你吃掉它，而且越可怕的梦越好吃。”
魏止的笑容捉摸不透，这倒很符合他的神秘身份。
又经过漫长的深呼吸，侯伟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皱着眉，闭上眼，揪着鼻子，深吸一口气，一仰头把酒全都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啊嘶！”
“慢点，这可是烈酒”，魏止看侯伟龇牙咧嘴，笑着说。
“咳咳……还好，咳……没我想象中辣。”
“当然啦，这酒很好入口。”
他让侯伟睡在客厅那张宽敞舒适的沙发上，亲自盖好了毯子。
自己一边看着正在烹煮的咖啡，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龙舌兰植物原来是有毒的，据说一开始是做麻醉剂用，墨西哥人把它酿成了酒。”
“我，我知道……”
“我都差点忘了你是医学生，那它还有花语，你知道吗？”
侯伟没有回应。
很神奇，只不过三句话的时间，他就已经睡着了。
魏止并不感到意外，他对这套流程已经驾轻就熟了。尤其最近，又吃了太多无趣而肮脏的噩梦，今天终于可以换换口味。
他也不急着进行下一步。
水也烧好了，魏止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冲了一杯最好的瑰夏。
咖啡香随着房间里慵懒的空气，和酒杯中挥发出的酒气融在一起，格外醉人。
这时，侯伟在熟睡中发出无意识的轻哼。
魏止弯下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眼。
“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开始做梦了，我的咖啡都还没喝完呢。”
没时间再慢条斯理，他一口又一口，很快就喝光了咖啡，依旧觉得有点浪费了这样的好豆子。
侯伟的嘴唇好像在呢喃着什么，肩膀和胳膊抖动了一下，仿佛突然被人碰到一样。
魏止再度弯腰向他靠近，双手支撑在他的耳侧，使他们的额头轻轻贴在一起。
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他们的行动也完全静止。
世界和时间更随之暂时凝固……
和人们印象中一样，梦中的世界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有黑白灰三个颜色，魏止对此当然也再熟悉不过。
进入梦境后，首先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几栋齐整的建筑，视野开阔，有宿舍，有操场，有实验楼。
显而易见，这是一所高校，孤零零坐落在一片深灰色的天空之下。
大门上的字迹模糊不清，这是梦境中常有的情况，魏止并不纠结，只是慢慢地走到前面那个穿着校服的人身边。
“侯伟，我在这里，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放松一点”，魏止把手掌轻轻放在侯伟的肩上，像是安慰鼓励着他。
侯伟紧张地去握他的手，却什么也抓不住，魏止的身体仿佛一团不可触及的云：“这……”
“这是你的梦，所以我不是实体的存在。记住，这是你自己的梦，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也会帮助你。你只需要顺着自己的直觉，可以做任何事。”
侯伟记得他们要去寻找那个叫“梦核”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东西”。
他紧张地吞了吞唾沫，感到呼吸困难，可魏止的存在确实在无形中给了他莫名的勇气，他终于硬着头皮朝那扇阴沉的大门走去。
脚步刚刚僵直地跨进了大门，侯伟下意识回头看了看。
那扇门却突然和他相隔了数百米，其实此刻他的距离感变得很模糊，但目测起来绝不像是刚刚经过它。
从大门的方向陆陆续续有学生模样的人们也走过来，都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
是那种在中学时代很普遍的国民级校服款式，所有人都整齐划一。
“可我已经读研了，真是无厘头”，侯伟心想。
“也许是你怀念自己的中学时代？”
原来在梦里，魏止可以直接听到他的心里此刻所想。
侯伟没有回答，因为他的视线被不可思议的另一幕吸引和惊呆了，他的身体开始在这诡异的画面里瑟瑟发抖，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所学校的四周和空地全都被拉满了骇人的铁丝网。
魏止的嘴角扬起了自信满满的轻笑，他知道，这场梦境之旅到这儿才算真正的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