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中的那一双双眼睛让李莉丝感到眩晕。
她不顾一切冲向门口,转动把手却打不开。
“开门!开门!”她拍打着,门始终纹丝不动。
天花板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一直向下,沉沉逼近她的头顶,似乎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头发,仿佛很快就会把她碾碎。
她连拉带踹地对着那扇门求救,越来越慌乱。
而那门却依旧像个残酷而保守的哑巴,或看客,对她的秘密和出路闭口不答。
千钧一发,就在那些手臂和眼睛即将彻底包围她,门却突然打开了。
一只稚嫩的小手猛地把她拽了出去,力气大得惊人,她趔趄着滚到了门外,房间里是那种含混不清无法分辨的诡异低吼。
眼前又是那条过道,还有那个一开始在台上看到的男孩公仔……
他正牵着小美的手,看起来,也成了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人类小孩儿,他们全都安然无恙。
“你们,你们还好吧?”她好像又再次忘记了危险,不顾一切地扑向他们,急切而小心地查看他们身上是不是受了伤,尤其是小美。
里里外外翻看了好几遍,才终于确认他们并没有什么要紧。
“没事就好,你们去哪里了?”在经历了刚才那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荒诞场面后,再看到这两个小家伙好端端的,李莉丝竟有些热泪盈眶,将这两个小娃娃紧紧抱在了怀里。
小男孩推开了她:“我认得你哟”,声音天真直率。
“我也认得你哟”,小美跟着他说。
“你当然认得我了”,李莉丝揉了揉她的西瓜帽,又认真地看着小男孩,“我也好像认得你,不知在哪里见过,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小男孩懵懂地晃晃脑袋,歪着头看她。
“你的运动服,你的帆布鞋,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哪里呢?”
魏止当然还一直都在她身边:“你一直都说自己想帮他们。那你有有什么想帮,但最后没帮成的人吗?”
这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能的一个结论了,但这个假设并没唤起李莉丝的回忆,那应该还是猜错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可以帮你,带你们回家了”,这时她从手心里展开那张皱巴巴的钞票,脸上挂着欣喜,迫不及待地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会吓得惊叫起来。
“啊!”
没有丝毫起伏婉转,只有一个刺耳的拖得很长很长很长的单一音调,尖锐得就好像可以刺破这过道上层层弥漫着的尘埃。
“怎么了,怎么了?别怕,有我在”,李莉丝赶紧把手上的钱甩到脚边,心都揪到了一起,“你怕那个是不是?那咱们离它远一点。”
他和小美的小手温温热热,和寻常人的肢体一样柔软。还要更加柔软,和小男孩眼里的泪水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温柔,心软。
“支教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的眼泪也这样”,所以她还忍不住把嘴心爱的公仔娃娃小美留给了对方。
那种眼泪和眼神,任何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都无法抵御。
“眼泪……眼泪,还有这种眼神。”
“是这种眼神最让你干净似曾相识吗?”魏止问,虽然答案只能由做梦的人自己解开,但他也在尽可能串联这一切,并提示对方。
毕竟,她在现实醒来的时间也临近了。
李莉丝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哪里?”
这时又有唢呐声从过道深处传来,漆黑的空气和腥红色的旧幕帘相融,就像有股血液一点点渗透进了深夜。
可细听,这次却不那么像唢呐了,到底是什么乐器她也说不清。
正入神分辨这演奏声时,男孩和小美又毫无征兆的再次惊叫了起来。
“啊!”
一样的枯燥冗长,听不到结尾。
还没等她再好好安慰两个小人儿,下意识低头时看到自己脚边的那张钱正被一直丑陋粗糙的大手紧握。
那手粗壮,黝黑,虎口裂着好几个血口子,莫名叫人不寒而栗。更何况只有单单一只手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大幕下伸出,怎么能不吓人?
李莉丝心里也暗暗吃了一惊,但第一时间还是要护住身边的男孩和小美。
却已经晚了……
从不同方向伸出的大手抓住了他们的脑袋,只用力一按,他们一声不吭,脖颈就已如折断一般向前折去!
“不!放开他们!”李莉丝快要疯了,双臂拼命伸向他们。
她终究没能阻止,眼睁睁看着那些邪恶的大手把那张钞票硬生生塞进了他们的后脑。
一张,两张,三张,越来越多……
她奋不顾身冲过去,好不容易才抓紧了男孩的脚踝。
“好了,我这就救……”话音还未落,她已吓得脸上毫无血色。
男孩的脚发出断裂声响,从他脚腕的地方被拉断,连皮带肉脱离了他的腿。李莉丝本能地丢开手里抓着的那双断脚,蹬着腿退到了几米开外。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疼……疼吗?”她颤抖着,又想要接近。
男孩和小美此时可以慢慢抬起了头,却面如常色,嘴里哼唱着之前剧场台上表演的那首童谣:
“带我们回家,温暖的家
饭是热的,被真柔软
求求你,带我们回家
手是冷的,床没地大
求求你,别带我回家”
男孩残破的下肢在地上拖行,画出两道长长的血渍。
“不带你们回家,我,我根本也没办法带你们回家啊”,李莉丝没头没尾嘀咕了一句。
地上的血迹顺着木板的缝隙向前后流去,逐渐浸染了她的衣服,她这才反应过来,抢到两个小家伙身前,强忍着哭泣:“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想救你的,我并不是要把你的腿折断。我不知道,你后面的手竟然那么大力气……”
她的手环住那个小男孩,手掌却无意间在他后脑勺摸到一个缺口。
李莉丝的理智也出现了一个缺口,她知道还会看到可怕的事发生,但依旧探出脑袋,看向那里……
果然,那里有一个窄长的洞口,不大不小,没血没肉,就像是,储蓄罐的存钱口。
这时,他们顶上嗡嗡作响,那只巨大的张牙舞爪的手再一次出现在他们上空。一刻都未曾停留,疾坠的灾祸一般,落在他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