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现实和梦境的大门幽深神秘无比。
没有光明,也不是黑暗,而是虚空,是无。
魏止推开属于李莉丝此刻的那道梦境之门,一道强光射来,他徐徐睁开眼。
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场景似乎像是一个剧院的演出大厅。
他四周看了看,看台上座无虚席,都是兴致勃勃的观众,男女老少都有。
虽然全都面容不清,但看得出有甜蜜的情侣,有温馨的一家三口,还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看上去少说也总有上千人。
在演出开场前的欢迎来宾的管弦乐声中,整个大厅都显得熙熙攘攘,欢声笑语。
就只有台上的剧幕还严丝合缝地紧闭着,就像一个故弄玄虚的人,欲言又止。
这可不像是个噩梦。
李莉丝就站在二楼观众席间的过道上,捏着自己的手指,左右张望。
“记住,这是你自己的梦,顺着自己的直觉就好”,魏止简单地嘱咐她。
“好。”
她继续东张西望地站在那里,这次手扶着座位的椅背,上身也贴在上面,垫脚朝下面的舞台看去。
她没有自己的座位,其他所有观众都在和自己同行的人聊天,似乎没有人注意她。
而她,却好像很清楚这里的大家在等待着什么。
大幕突然拉开,台下刚才还交头接耳下的观众立刻都坐得整整齐齐端端正正,而且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莉丝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充满期待的光芒,死死盯着台上。
“你喜欢看话剧和演出啊?”
“不,我没看过什么话剧舞台剧的”,她回答,依旧目不转睛。
随着全场一阵欢呼,演员们蹦蹦跳跳着陆续上台。
“来了来了!”李莉丝兴奋地拍打着椅背。
那些演员高低胖瘦相貌也不尽相同,穿着或华丽或滑稽或怪异或可爱的演出服,囊括了各种风格,无论哥特,洛丽塔,日风……都很是鲜亮,惹人喜爱。
在舞台的大幕下,他们相互簇拥,摇摇晃晃,咿咿呀呀地唱着听不出什么是语言的歌谣。
大幕后还传来了明亮的伴奏。
滴滴哒哒,滴滴哒哒,滴滴哒哒……
台上演员卖力演出,七手八脚却没有一步一个动作踩在那伴奏的节点上
他们在舞台上磕磕碰碰,步伐无章,乐器凌乱。
那声音竟是唢呐……
再仔细看那些“演员”,他们行动机械僵硬,脸上肌肤或光洁得像陶瓷,或者看得到横七竖八的针织缝合线,再或者……原来都是一些玩具公仔娃娃!
这场面连魏止都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观众们毫不在意,好像早就习以为常,而且还跟着一起唱起来,眼眶里隐约有泪水,但却一直面无表情。
李莉丝也是。
她唱得异常投入,脸上写满了感动和幸福,用那种现实里的人们从未听过的语言。
“你听不懂吧?”李莉丝终于先对魏止开口,“这是我们才懂的歌,我们在唱:‘带我们回家。’”
梦里的语言和任何细节,做梦的人自己才留有最终最准确的解释和理解,所以一点也不奇怪李莉丝能懂。
他们的歌声逐渐变成了现实里也能听懂的语言,魏止这才细细听:
“带我们回家,温暖的家
饭是热的,被真柔软
求求你,带我们回家
手是冷的,床没地大
求求你,别带我回家”
唢呐演奏声依旧响彻大厅,李莉丝越唱越兴奋,上半身从椅背向前探过去,长发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穿堂风扬起,披散了一脸。
“开始了开始了!”
她高兴地仰起头,对着台上喊。
果然,台上那些“演员”突然停止了他们的舞步,静静僵直在各自的位置。而他们的上方则凭空出现了一些不同的数字,不知是什么意思。
但全场都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好多观众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奔向舞台。
大多是孩子和小女生,当然也有男士。
他们争先恐后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和钱包挤到台上付款,原来这个剧院是用来展示和出售这些能唱会跳的公仔。
“是不是好可爱?!那个兔子耳朵的,还有那个背带裤的,都好可爱!”李莉丝问魏止,“糟了,我没带钱,手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些诡异的娃娃到底为什么能吸引那么多人?
“魏止,你能……你能,不好意思,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从李莉丝的状态和反应来看,她完完全全地融入投入进了梦境,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在一个梦里。
“我一定要帮他,一定要带他回家”,她指着其中一个穿着运动服,帆布鞋的男孩公仔,急切地说。
“为什么?那个公仔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知道,可他就是不一样,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
台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那些公仔也一只一只被买主带走。
那只男孩公仔还在。
“没带钱,怎么办?我的包呢?现在回去拿肯定来不及了”,她心急如焚,几乎就快要哭出来,顾不上周围疯抢公仔的人对她有心或无意的碰撞。
“怎么办,我一定要帮他”,直到只剩下那一只公仔留在台上,直到其他所有的人都已经渐渐散去,她终于在自己的项链里找到一张钞票。
那是条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项链,怎么可能藏得了钱呢?
不过她顾不上细想这有多不合常理,只是松了口气。
总之,现在终于可以付款,把那个公仔带回家了。
“这样你就不用每天在外面唱歌卖艺啦”,她满心欢喜,伸手把钱递到台上,“给!”
可是一抬头,那个男孩公仔已经不见了,那些刚才还吵吵嚷嚷的顾客和观众们也不见了。
演出结束了。
唢呐停止了。
人群散去了……
整个剧场突然间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李莉丝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台上。
“怎么会,你去哪里了?!你在哪儿?”
剧院空荡,她的呼唤在这个孤独的空间来回,串成了一阵回声。
她垂下脑袋和双手,深深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下一步要去哪里。
正要转头回去,这时头顶的大幕从高空飞快地坠下。随着沉闷的“呼”一声,擦着她的后脑勺,重重落在她身后,眨眼间就把她隔在了那舞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