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皎月当空,一辆马车突兀的出现在寂静的树林里。
拉着马车的是两匹通体油黑发亮的马,比寻常的马要高大很多,一看就是上等的好马。只是两匹马此时却无精打采的垂着头。
马车前,一黑袍少年环臂坐着,八九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却如同看遍世态炎凉般平静无波。
而在马车顶上,白色衣袍的男子悠然的坐着,一只手握着酒壶,搭在弯起来的一只脚上,另一只手支着车顶。
仰头灌了一口酒,晶莹的酒水从精致的下巴滑落到凸起的喉结上。
男子随意的拭去嘴角的美酒,朗声笑道:“风花月下,美酒佳酿,良辰美景,快哉!快哉!”
“无花。”黑袍少年淡淡道。
男子闻言笑了笑,“这有何难。”
宽大的衣袍一挥,漫天的花瓣不知从哪落了下来。
男子洁白如雪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前,皎洁的月光衬得他面若冠玉,此时颇有一种月下仙人的风姿。
若是让人看见了,怕是要惊呼神仙下凡了。
男子的名字如这天下的形势般,似乎暗喻着天下萧然。
黑袍少年看着周围时不时掠过的黑影,淡淡道:“再这么走下去,怕是要将附近几座山头的豺狼虎豹都引过来了。”
“前方一里处便是天下第一山庄,今晚我们便在那里落脚吧。”萧然笑道。
拉车的两匹黑马似乎听懂了萧然的话般,微微抬起了头,晃了晃脑袋,加快了步伐。
而马车后的黑影顺着从车内溢出来的一丝血腥味继续跟上,那血腥味很淡,却让它们感到血液沸腾,或是忌惮于车上的人,迟迟不敢上前。
飞剑山庄外,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没人守夜?”萧然看着陷入黑暗的这个飞剑山庄,皱了皱眉。
“我去敲门。”少年淡淡道。
萧然摆了摆手拦住了他,“算了,扰人清梦可是大罪。”
少年闻言只好作罢,刚要驾着马车离开,顿时眼神一凝,“不太对劲。”
萧然眯起了眼睛,“是不太对劲。”
庄内飘出了淡淡的烧焦味,像是烤糊的肉,厨房一般设在后院,按理来说这前门根本闻不到才是,再说如今已是子时了。
少年敲了敲门,却迟迟没有反应。
“闯进去。”萧然沉吟道。
少年闻言一掌贴在厚重的大门上,“嘭”的一声,那门顿时碎裂开来。
入目的是满地是尸骸,尸体已经被烧焦,看不出面目,但从他们怪异的姿势也能想象到当时的触目惊心。
少年转了一圈后摇了摇头,满地都是烧焦的尸体,连一棵完好的草木都没有,更不要说人了。
萧然沉着脸,朝着山庄深处走去。
“这火大概已经烧很久了,若是没有下午那场雨,只怕还要烧下去。”少年跟在萧然身边淡淡道。
萧然脚步一顿,“还有活物。”
少年皱了皱眉,看向院子里的一口枯井,打了一个火折子跃了下去。
“有个小孩。”少年淡淡的声音从井里传来。
萧然闻言也跃了下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蜷缩在地上,表情木然,看着萧然他们落下来也没反应。
“你是谁?”萧然看着木然的男孩,又耐心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依然呆愣着,似乎听不懂萧然的话般。
萧然见此皱了皱眉,看见男孩怀里的一块血布,抽了出来。
看着血布上的字,萧然若有所思,似是深思熟虑了一番后,“不如以后就叫你木然吧。”
“不好。”少年淡淡道。
萧然挑了挑眉,“那叫什么?”
少年看着男孩脸上干涸的泪痕,淡淡道:“流木。”
七年后,药王谷外谷
十几个年轻的青衣男子被人押着,脸上却透着一股倔强,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们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中年男子冷声道,对于这十几个药王谷弟子的倔强也是有些无奈。
视线落到一个白净的少年上,那少年或许是因为害怕,微微哆嗦着。
中年男子勾了勾嘴角,“他们不说,不如你说如何。”
“求,求你放过药王谷吧。”少年强忍着心底的恐惧,却是不回中年男子的话,哆嗦着说。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一变,“你找死!”
举起的巴掌马上就要落到少年脸上,少年闭上了眼睛。
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少年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位眉目慈善的老者拦住了中年男子落下来的手。
中年男子看见老者后,微微躬身,朝后退去。
老者挥了挥手,押着少年的黑衣便松开了他。
少年见此顿时跪了下来,“求求你,让他们放了药王谷吧。”
老者俯下身来,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少年肩上的灰尘,“孩子,受苦了吧。”
“不如你告诉我进入药王谷内谷的方法如何,我与药王是多年好友了,就是想见见他,跟他商量点事。”
少年看着面前慈善的老者,怔了怔。
“别信他,他们是一伙的。”身后一青衣男子喝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被中年男子一剑抹了喉。青衣男子捂着冒血的脖颈,死死的瞪着中年男子,便是倒下了也没有闭上眼睛。
少年想回过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老者却将他的脸掰了回来,“孩子,你若是告诉了我,就是大功一件,到时我定会和药王说明,让他嘉奖于你。”
少年虽不能回过身去,但也你能想象到身后发生了什么,脸色一白,不断了磕着头,说道:“求求你,放过药王谷吧。求求你,放过药王谷吧……”
其他药王谷弟子看着少年卑微的苦求着,都是不忍的别过头去。
不知过了多久,连老者面上都是露出有一抹不悦的时候,少年还是在苦求着。或是不耐烦了,老者一把抽过身旁人腰间的剑,一剑将少年的手钉在了地上。
“软的不吃,看来你是想吃硬的啊。”老者阴翳道。
少年咬着牙关,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惨叫,看着眼前的突然变了脸色的老者,心底的恐惧再次升了起来。
“你说还是不说。”老者手中的剑一转,竟是在少年掌心转出了一个窟窿。
“啊!”少年终是再也撑不下去,嘶吼了出来。
“萧睿!老贼,要杀便杀,我们是绝对不会说的。”一人忍不住怒吼了出来。
少年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老者,努力着不让眼中的眼泪流出来。
老者叹了口气,“怎么想饶你们一命这么难。”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撑不住身体带来的疼痛,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少年嘴角扯了扯,“公子,阿睿怕是不能等你回来了。阿睿这次可没哭,公子可别再嫌弃阿睿没用了。”
“可惜了,阿睿还没来得及跟公子学武功呢……”少年轻喃着,终于是闭上了眼睛。
老者脸色阴沉的看着满地的尸体,沉声道:“一把火烧了吧。”
一个时辰后,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崖边,整个人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下,看不清面目,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那人光洁的下巴。此时望着山崖下陷入火海的药王谷神色不明。
身后是一众黑衣人,都穿着连帽的斗篷,看不到面目。
一黑衣人上前,将刚收到的消息报给黑袍男子,传出来的却是少年的声音。
“天鹫宫的首笔,明面上是药王谷的弟子加重了泗水宗宗主的病情,意欲谋害泗水宗,与泗水宗交好的几个势力联手剿灭药王谷。泗水宗来得突然,药王谷根本来不及反应。此外还有一件有趣的事……”
少年说到这里,饶有趣味的勾了勾嘴角。“似乎有三宗的人参与到了这次的围攻。”
望着黑袍男子无动于衷的样子,少年也不觉得无趣。
听完少年报告后,黑袍男子转身,几步后消失在了原地。
其他黑衣人见此,紧跟其后,几个起落间融入了黑暗中。
那少年见此却不急着跟上,笑着说:“走,去给他们个小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