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这里的红娘？”
“对的”。
“很年轻”。
“谢谢”。
“看起来像个学生”。
“很多人只信任我”。
“眼睛真好，我看见里面有星辰大海”。
“您喜欢直接还是间接”？
“姑娘你倒是很意思”。
“我想很多人会问你为什么单着？甚至于要相亲？”
“那你呢？”
“你说呢，你是大多数人眼里成功男士样子”。
“我可听说你们缘来是你促成了很多对好姻缘，都是高端人士”。
“你想要什么？”
“你”。
“你想要什么”？
“你”
我不再说话，端起面前的杯子，缓缓喝了一口茶，直直看向这个今天约见的第一个客户。苏烈，30岁，某集团分公司副总裁，想找一个简单的女人结婚，情史单调无不良嗜好。算是我看见资料里要求最简单的一个，经验告诉我，往往要求越简单的人越麻烦。
我叫芳晴，今年26岁，胆小又懦弱，虚荣又热血，外表鲜活甜美，内里是阵阵腐朽的气息，我也曾想要，和大多数人一样，却接受不了成为大多数人的代价，但凡岁月静美，多是一汪死水。
“世界一直一直变，地球不停的转动，在你的时空，我从不退缩懦弱……”早上6:50，闹铃准时响起。我睁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拿起床上的布偶往自己脑袋狠狠砸几下，咬牙切齿回想，我叫什么名字，这是个什么地方，我干嘛出现在这里……实在不喜欢睡着，睡着就要醒来，醒来就得面对，这样重复入睡醒来甚是磨人，如果人不睡也能活那可多好，保准世界出现很多天才，全球经济科教文明快进数百年。重要的是免去醒来之后总要焦虑的想自己是谁，每天如此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了。
当想起来我叫芳晴，便拖着身起床，洗漱，对着镜子仔细往脸上捣腾，直到看起来像没化妆一样。慢腾腾一件一件数着到底穿那一套衣服，寻思良久往身上套完最后一件衣服，意味新的一天和看不清楚的太阳一样，开始升起。
照例，我会在便利店带一杯抹茶味的速溶奶茶，100°的水散开的温度隔着纸杯传到手心，成了身体唯一感觉到暖的地方，今年已经入冬了，我在这个城市，也似乎很久了。
在这个叫缘来是你的婚恋介绍平台工作已近半年，每天我会给很多在公司投放的广告中根据要求填写了自身信息的人打电话，咨询对方想要怎么样的对象，需不需要通过我们的平台帮忙和牵线，然后约见，面谈，成交，我的任务基本完成，后续部门跟进。
因为是个懒人，懒得社交懒得见人懒得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所以我每天都工作得很卖力，卖力做到最好就可以回家一个人发呆。这才是真正得以放松的时刻，多数时候我看不见任何人除了我的客户，我觉得孤独，我只配孤独。世界和我很透明，隔着玻璃。
半年前，在家发霉的我接到一通电话，说我的履历很适合他们公司，总监直接把我面试进来，面试时候和我说在这里工作的女孩都会越变越优雅，能接触很多优秀的人……我问总监，钱多吗？总监说看能力，我说行，做业绩我行。瞅了一眼对方手机上的要求:25岁以上，家庭和美，感情稳定，不甚在意。
缘来是你在全国9个城市都有分区，主打高级婚恋私人订制，世间万物千千万，每个人看起来都深深的焦虑着，深深的提防同时又那么多的渴望。我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像以往的大多数日子一样，我会在上午打很多电话，或许正因为没什么情绪悲喜，我的效率和业绩总比别人好些，因为无论电话那边说什么都刺激不了我的情绪，我总是平静又礼貌，下午晚上总有过来面谈的人。
而今天下午苏烈是我约见的第一个人，当然也是这半年第一次有这么一脸真诚和我开玩笑的人。苏烈也直直回望我，一脸笑意。笔挺的深灰色西装搭配酒红色衬衣，条纹领带，骨节分明的手包裹着茶杯，眼睛里反射出落地窗投进来的阳光，棱角分明的脸上一脸认真。
“说吧，想要怎样的人”。我仍然不徐不疾问。
“你这样的。”苏烈直了直腰。
“哪个套餐？”我拿起合同递给苏烈。
“最贵的”。
“没有最贵，只有更贵”。我准备分类给他介绍。
“你挑一个吧”苏烈抬眼看向我的脸。
“就要我这样的”。
“是”。
“这个16万的套餐，麻烦您签字付款”。
“你胆子挺大，有个要求”。
“自信，你说”。
“你负责到底，后续你来跟我的这个单”。
“我们有后勤部门”。
“我要你跟着”。
“我不专业，我建议你换个红娘”。
“那提成你没有吧，我可还算大手笔？”
“这里，价格差不多等同价值，别感觉太良好”。我眯了眯眼睛，白白和别人分确实没意思。“我老穷，但怕麻烦，你看起来很能来事？”
“你果然不专业，不了解客户”。苏烈看向我，笑了。
“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你猜，你倒是很有意思，哈哈哈哈”。
前台梁小诗把单子拿给苏烈，对我挤眉弄眼笑，我晃晃眼镜。苏烈站起来，“走了，记得是你来联系我”。意味深长对我抛了个媚眼，前台客客气气把苏烈送了出去。
我坐在会客室，漠然看向这栋大厦外面的天空，今天有点蓝。突然想下班回家发呆，睡了三天三夜起来什么都想不起那种。
总监在办公室里穿梭，“恭喜芳晴又拿下一单，大家多向她学习，毫不费力签下合同，后续匹配约会交给后勤，芳晴你多了解一下苏烈的情况，我们根据情况给他匹配几个符合条件的会员照片发他看看，根据他的感觉选定约见人选，后面很多沟通你也需要出面。”
“为什么是我沟通这个”我心里嘀咕，算了，有提成就什么都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