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雪沉默不语,只是一拉马缰微微朝芜桓的方向靠了靠,而眼神却紧紧盯着对面元浮溪。
见对方只是盯着戴着青铜面具的芜桓,根本没有半个眼神给她,她不由地心沉了沉。
芜桓闻言忽地‘哈哈哈’朗笑了几声,瞥了眼面色古怪瞧他的游雪,朝对面道:“何时莱沅村的地界归属了炽黎盟,阁下又属炽黎盟哪一部?”
“本座无需跟你解释,识相的立刻退出此地,否则别怪本座不客气!”元浮溪冷喝道。
“哦,有意思,这倒是巧的很,本公子也没有时间与你多费唇舌,那就速战速决吧!”
只见芜桓手势一抬,原本静谧的山林两旁忽然出现了很多黑色人影,在黄昏与夜幕交替的暗色天光下犹如地狱恶鬼影影憧憧,悄然无声地步步逼近。
元浮溪显然很惊讶,没想到对方早有埋伏,且不动声色。
他身后众蒙面武士手持弓箭搭弓上弦,只待首领指使。
元浮溪也没有让他们忍耐太久,大手一挥,漫天箭雨疾射而来。
游雪身上没有武器,也没有可抵挡的物什,更不会显露自己能量被芜桓发现。但她更笃定芜桓不会让她死,所以在三支羽箭距离她身前毫厘之间,便被一道劲风打偏,擦着她的右臂朝后疾射而去。
“南星姑娘真是好胆魄!“芜桓不无嘲讽地淡淡点评了一句。
“若是有剑在手,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莫非芜桓公子指望我空手挡这满天箭雨不成?”
芜桓冷哼一声,随手拔出一个随侍的长剑扔给她,“废话少说,快带路。”
游雪冷眼看他,赤魂剑肯定在他手里,看来他是不会还给自己的。不过她也看得出芜桓向来乌沉的眼中竟有一丝焦躁闪过,好奇之极,“这里怎么办?”
“哼,一群末流之徒,不值得在此浪费时间,我手底下养的可不是废物。”
说着一把搂过游雪的腰脚下轻点掠过场中厮杀和元浮溪列开的阵势,朝游雪指点的方向疾飞而去。
元浮溪怎会让他如愿,见他要离开,扑身而上,手中双刀舞出凛凛杀意,硬是将芜桓挡在了一处高地之上。
腰间禁锢一松,游雪顺势朝后一退,朝元浮溪看去。
元浮溪没注意游雪,只是紧紧盯着芜桓,“擅闯禁地者,死!”
很快他身后又聚拢了数名黑衣劲装的武士,手持大刀,刀刃上肉眼可见抹了剧毒。
这莱沅村后山究竟埋了什么东西,值得元浮溪这般阻拦,他身后的武士是他的私兵还是游氏遗部?
据元浮溪坦言,游氏遗部被暗藏在无名小村之后的山谷中,那里距离此地百里远,这似乎不可能。
一阵阵凉风打着旋地擦着诸人衣袂猎猎作响,天边最后一丝亮光褪去,夜幕如期而至。
芜桓掩在面具下的神色看不真切,但他薄唇抿成直线显然已经耐性告罄,此刻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戾气,且愈发浓重,游雪感受到那浓烈的妖气,心道不好,这妖毒可不是普通人受得住的,真相未明前,她可不想元浮溪他们在此毙命。
她握紧剑柄,出其不意袭向元浮溪。
众人大惊,不知道一直看似被芜桓护着的瘦小女子会忽然发难,而且剑势极快极狠,直直刺向首领当胸。
一个武士反应倒是极快,急忙闪身上前欲挡住剑势,然而元浮溪更快,右手横刀挡下第一剑攻势却没料此女内功深厚力道十分蛮横,被击的连连后退。
趁这个间隙,诸人没料到游雪方向一转旋身一剑刺伤了挡剑武士,身如极影转眼间又将一众武士踢落了坡下。
元浮溪大怒,合身而上双刀携着破军之力,若是以往在战场上,哪怕是力破千军的大将也要受他一刀,却见此女行如风疾如影,倏忽原地不见,再现身时,在元浮溪惊惧的眼神中,长剑一扫,虽未触及皮肉,可强劲的剑气划破了他的黑色锦衣,也震伤了他的肺腑,他跌落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女子,‘哇’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游雪眸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不动声色看了对面山坳阴影处一眼。
随即折身走到芜桓身边,“你的妖毒可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本姑娘重伤未愈,经不得你这毒气侵身。”
芜桓乌沉沉的眼眸冷眼看着这一切,未置一词,冷哼一声,“很好,带路吧。”
※※※
夜色下的莱沅村,早早歇了灶火,一片黑暗中,莱仁贵眯眼站在草垛旁看着远处山峦起伏之处,一弯冷月高悬空中,清辉时而被乌云笼罩,时而洒遍林木山涧,却唯独破不开村中的黑暗污浊之气。
今日那些乡绅派了数名打手将满村房屋搜罗翻遍,终于搜不出半个铜子儿后,将他藏在地窖中的唯一年仅十岁的女儿也抓了去,至于别家的孩子,心如死灰的他已经不想再知道。
但他知道事情还未完。
听说新任的郡守不日将会抵达孑洛城,而就在昨日,他收到了一封信,那贵人熟悉的印鉴他不会记错。
他本想求助那个来历不明却拥有神奇法力的鬼面男子,可是自从村中可以献祭的十岁以上女孩都已经找不出一个,对方就再也不再接受他的求见。
如今,他只能立在此地,等待着将他们村拉入地狱的贵人后代前来,来取信中所说的‘遗物’。
他并不知道那后山究竟有什么东西,但是据他所知山中的宝物早在当时都已经被那些人移走,如今这个有着‘贵人’印鉴的后人,究竟还想在那里取走什么?还需要他带路?
他早已视死如归,可是为了还落在乡绅手中的小女儿,他心中还是存着一丝希冀,希望今晚这个贵人能看在他为对方带路的份上,救救他的女儿出水火。
虽然这个奢望很渺然。
他可笑的发现,自己身为一村之长,一家之主,一个男人,失去了村人的信赖和尊重,失去了所有家人,失去了所有尊严和一切,除了这一条命,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是。